真正见到面已经是八月下旬了，再过一周乔扬就要打点行装奔赴千里之外。他死皮赖脸地把彭旭这一通磨，终于磨来彭旭与人相约打球，他自告奋勇去当后勤拉拉队长的机会。
赛后他提议请彭旭吃饭。彭旭擦着一头一脸的汗说：“又没赢，吃个屁，这鸡巴队组的”
“你怎么把自己也骂进去了”
“今儿这场打得真他妈臭！”
“那也得吃饭啊，你不饿吗？”
正是饭点儿，又值暑假，商场里每家店门口都在排号。彭旭一见人多就不耐烦，乔扬哄他稍等一等就到了，没那么慢，再说人多不也证明了味道好嘛。彭旭没理他，转悠了一圈选了家自己中意的，等拿完号才想起问乔扬爱吃什么。乔扬说他什么都吃，他不挑食。
“你倒好养活。”
“我妈说我是属木的，给点儿阳光浇点儿水就疯长。”乔扬嘿嘿傻乐，还想和彭旭说句什么，彭旭突然接起电话，一边接一边朝另一头的冰场遛达。
冰场上正有一拨四五岁的学前儿童在学打冰球，乔扬跟过去看热闹。他听彭旭对朋友吐槽今天的球赛，一骂一笑地，他一垂眼，发现彭旭的鞋带松了。彭旭自己也发现了，但他一边电话一边饮料的腾不出手去系，索性找了个休闲长凳先一坐。乔扬挨着他坐下了。
接下来的一切是顺其自然又鬼使神差：彭旭把松散的鞋带拽开，抻抻鞋舌，然后就不管了，他的耳朵在电话里，眼睛被冰场上的一排排晃动吸引走了。乔扬看着他那双篮球鞋，不知怎么就往下出溜。转眼他已替彭旭系好鞋带，一边完了，又去紧另一边。彭旭从头到尾没有制止他，他正也巴不得不起来，他从没体会过伏在彭旭脚边竟是这么快乐。
美着美着，他后脖颈一阵阵发寒。这就是那种直觉的时刻了：你其实什么也没看到、没听到，但你全身的细胞都在提醒你，有东西靠近你了。果然一冰，乔扬一个激灵反应过来，原来是彭旭手里的饮料杯在和他亲密接触。他伏在原位没有动，彭旭也没有把饮料拿开。
渐渐他觉出脖子开始发热、发酸，但这酸热根本比不上他心口的躁动，他更加没有空闲在意周围人的眼光。彭旭是什么时候挂的电话他不清楚，因为彭旭没有立刻起来。彭旭把他弓着的背当成桌面了，胳膊肘支在上头刷了会儿手机。直到叫号叫到他们，彭旭才伸懒腰一样站起身，揽一揽乔扬的肩，那手转眼又成了哥们儿的手。
彭旭提也没提刚才系鞋带的事。饭桌上，他倒说起他看见常在对象了，就是那天谢师宴散场以后。
“我怎么没见着？”乔扬咬着冷饮吸管看看他，没看出那脸上有明显的膈应或反感。乔扬不明白他怎么会突然提起这个。
“什么样啊？帅吗？”乔扬顺嘴八卦起来。
彭旭说：“帅不帅的，你这么关心这个干吗？”
乔扬一哑，心说自己怎么这么快就要原形毕露，彭旭对他究竟是什么看法他还没弄清呢，怎么八卦起别的男人帅不帅来了！他猛吃几口菜，没敢多言语。
彭旭划了几下手机，将屏幕一转，问他：“你当了三年课代表，你看看这手是常在的吧？”
乔扬一看是个微博号，头像是一对十指相交的手。两个男人的，戴着情侣款戒指。其中一个在虎口靠外的位置有一颗痣。这也正是彭旭让他认的。乔扬私下里和班主任打过太多交道，韦老师手上那枚戒指他早就认识，不是寻常款式，他曾八卦问过，韦老师说是订做的。那戒指加上那颗痣，九成九是不会错了。
乔扬好一阵羡慕，暗暗感慨着，忽然发现这个账号不对头。这是常在秀恩爱的记录博吧？估计是小号。往下翻翻，什么主人、狗，锁，项圈，还有一些鞋袜照、捆绑照，虽然不算露骨，但有什么癖好是一目了然的。他心里咯噔一下，抬眼去看彭旭，惊讶和疑问全浮在他眼里了。
彭旭说：“我上礼拜无意中发现的。”
无意吗？从哪能找到这种无意？乔扬心口荡悠起来，面上装傻充愣地问：“这是什么呀？”
“找刺激呗。”彭旭收回手机，自己刷起来，不知刷出什么更新，半笑着“Cao”了一声：“够他妈会玩的。”
“玩？”乔扬心想他的关注重点原来不在两个男人上吗？
“平常一本正经在讲台上叨叨叨，背后玩这个”
“韦老师人挺好的。”乔扬不由自主冒出一句。自从他发现疼痛也可以使他勃起，他没少在网上又一番搜索，他觉得他已经朝着韦老师这类人的方向越发狂奔了，勒不住缰一样。他替韦老师说话，其实也是下意识想替自己说话。他毕竟还不确定彭旭的态度。
“嗯，挺好的。”彭旭点点头，“挺牛逼的。”
乔扬一听这话心里有点虚：“你这是夸吗？”
“是夸，”彭旭说，“我夸他损他你听不出来？”
“听不出来，你嘴里就没好词儿。”
“谁说的，我没夸过你？”
“没有，”乔扬撇撇嘴，“你现在夸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