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一场闭卷考结束,宿舍里约聚餐,我黏在椅子上没动,说后天还有场选修要考。他们都知道怎么回事,唾弃一番,嘻嘻哈哈走了,梁高阳瞥我一眼,似笑非笑地说:“注意安全。”
熟起来以后是这样刻薄,我朝他比了个中指。
柯宣晚上的飞机。
日历上这天早早就被我圈起来,本来要画个爱心,落笔时又嫌恶俗,别别扭扭地框了个方块。提笔划掉这天,嘴角怎么压也压不下去。想念如有实质,仿佛煮开将沸,冒出细小的泡泡,哔啵哔啵地胀开,将我笼罩在里面。
提前回公寓预备打扫一番,不想窗明几净,地上纤尘不染,客厅茶几的玻璃瓶里还插了一束水润的百合,大约是阿姨来收拾过了。
时间平白空了出来,我便准备履行承诺,要为他做一顿饭。
做饭这主意也是梁高阳支给我的。喝酒那夜,他和我说了许多相处的故事。醒来大多忘了,唯有做饭留下印象,上次又和柯宣讲到,正好把念头勾了出来。
柯宣手艺据说是母亲的真传。也有可能因为挑食,味蕾不容易满足,对待食物格外地认真乃至苛刻,练就出来的。而我恰恰相反,自小凑合,爸妈都是谁有空谁来做饭,自然谈不上厨艺,更谈不上挑食,炒焦或者夹生的东西都算作一顿,最后练出来的是钢铁的胃和呆钝的嘴。
而和他一起住,从嘴到胃,都向他列队投降了。
柯宣喜欢做饭,有空就下厨,我边打游戏边在旁边围观,主要任务是为他有条有理的步骤多出一些阻碍——尤其是糖醋rou之类要进行二次加工的菜,能在酥rou下锅翻炒糖醋汁前偷掉一半,后来更是练就了帮他端菜出去前都偷吃两口的秘技。
然而事不过三,第三次他就知道怎么对付我了:头也不回就逮到我的手,然后在我缩回手时拦住去路,按在厨房玻璃门上亲。亲完抬起头来,细细端详,我被他亲的脸红,他便笑着,装作讶异,咦,我没有放糖,怎么那么甜?得再尝尝。
再亲下来,后果自然是擦枪走火。
忙的时候,他也不愿劳烦我,说厨房烟火重地,笨蛋勿进,请了阿姨来做饭。关于这一点,我一直不是很服气,自觉在厨房里学的挺认真,全赖柯老师教的不用心。
于是,我开始了。
我找的懒人食谱,都是些水蒸蛋,凉拌秋葵之类一听就没难度的菜,基本上只要把食材买来,就成功了一半。加个他点的糖醋小排,有荤有素,色香味俱全,还不露怯。保险起见,多买了份半价的红油鸡丝,实在做不成菜,还能顶一顿。
我踌躇满志,心思已经飘到他回来进门第一眼,看见满桌子菜,露出的惊喜表情。结果甫一出师,就在灶台前摔了个底朝天。
火点不出来。
灶台大概是太久没用发了chao,任我怎么转也吐不出火来,手忙脚乱地扭了半天,不得不放弃,从柜子里将电磁炉拿出来将就用一用,却不小心碰倒了边上的炖锅,只听噼里啪啦一阵响,碎了一地。
转头找扫帚,却不知道被阿姨搁哪去了,只能先暂时把碎片踢到一边,等他回来再说。
出师不利,后续也没我想的轻松。菜谱上说秋葵只要烫过,不需要烫很久,就可以捞出来用。这个“不是很久”,经我严谨考察一番,定了时钟,一分不多一分不少地捞出来,但不知道为什么,看起来和下锅时没有区别。
再次检查了步骤,发现还要事先洗过秋葵,去蒂,水也不能是普通热水,须滚水。我切掉秋葵头,索性切小块了,再烫一遍,没想到捞出来时秋葵里的汁ye都流走了,看起来干柴柴的,毫无生机。
怎么着......浇上调料也看不出来。
把捞出蛋壳的水炖蛋放进烤箱里蒸时,才想起来料汁还没调。料汁下锅过油,却再次犯了难,菜谱明示“油需要烧到冒烟”,冒烟却又是怎样的烟?这次却找不到准确时间点了,只能凭着直觉,眼看着油星噼里啪啦快给锅炸出口子,急忙忙地浇到秋葵上。
色香味自然也是不能指望了,好吃......能吃就行。
最麻烦的是糖醋排骨,热油下锅,炒了半天,该放的调料都放了,颜色却不对,黑得异常。最后倒盘子里,丁玲哐啷地响,只听那声音,就失去了品尝的勇气。
五点多去接他,快到机场给他发信息:我们在外面吃吧。我想吃火锅。
他没有回复,半小时后打电话来,说下飞机了。
出来一眼就望见他,人群里最高最出挑那一位,没有穿西装,简单的黑色卫衣,头上戴了顶棕色棒球帽,看起来像个学生,女孩子路过都会抬头看他两眼。
那件卫衣是他的衣服里面,为数不多我叫得出牌子的,因为是我送的。一个月生活费都不够,最后是找了临时的家教,上完课困到在回程的地铁上睡着。然而看到他收到时的表情,怎样都值得,什么也比拟不了的满足感。
朝他走去,情不自禁地微笑,眼神飘着不敢看他,大半个月没见,竟有些陌生了,也许是近乡情怯。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