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戴康城这天回家又很晚。门廊的灯开着，整个别墅陷入沉睡。他看了一眼沙发，以前这里总会坐着一个人等他，但是他看了一眼卧室的方向——这人现在应该已经睡了。
卧室的门虚掩着，门缝里并未透出灯光。戴康城产生了想去卧室门口看一眼的冲动。他脱了鞋，只穿着袜子，无声地走到门口。他抬手，并未碰到门把手，想了想，还是收回了手。转身上楼。今天收到了家庭医生的体检报告，说李陌一切安好。戴康城便决定不做这些偷偷摸摸，徒增尴尬的事。
他没有直接回自己的卧室，而是进入了二楼的书房。摊开公文包，从里面抽出几张调查报告来。这是他通过几层朋友关系弄到的，关于李陌导师的报告。和前几份报告结合在一起，满眼的数据，都是一些不可告人的事。
戴康城神色冷峻地浏览着这些数据。
在看到李陌调查报告的那天，戴康城就对这位导师产生了怀疑。戴康城一向自认看人很准，他一直觉得李陌这傻乎乎的装满花花草草的脑袋，至少是没办法独立完成如此Jing细的经济犯罪的。他的目光自然就投向了这个导师。当然，但凡做生意挣得多的，十有八九都不那么干净，一旦被抓住小辫子，早晚是要被“弄进去”的。如果东窗事发，手边有个不怎么机灵的学生可以拿来顶缸，相信大多数人会动这个歪脑筋。
但在一切没有证实之前，他没有办法再和李陌亲近。他可以，但他不想一边怀疑李陌一边假装亲热——只要看着李陌那双真诚的眼睛，他就觉得自己没办法对他装腔作势。他也不认为在他怀孕的时候质问他这段过往是件好事。所以他选择了疏远。
反正你还在家，跑不掉，等一切水落石出再说吧，戴康城想。而现在，他手里的资料让他离真相越来越近了。
如果翻案，这会不会让你以后都能睡个好觉呢，戴康城想着楼下李陌入睡的样子，沉思着。
然而，楼下的卧室却是空的。
李陌赶到医院的时候，被告知妈妈已经被送进抢救室了。只有护士匆匆地和他说：“晚上的时候宁女士的情况突然恶化了。”
李陌恐惧地坐在抢救室外面，心想，明明白天的时候还好好的，为什么会突然
病情刚刚稳住的时候，医生就警告过他，随时有突然恶化的可能。但是在事情真正发生之前，他一直都觉得很遥远
大半夜，抢救室外面是空的，一个人也没有。李陌坐在充满消毒水味的走廊里，怕得手脚发软。他不停地看着手机，在这种时候，他真的很想打电话给戴康城。他真的很想那个人能坐在他旁边，哪怕什么也不做，就抓着他的手就可以了。他独自坐在这里，周围安静得让人头皮发麻。除了担心和恐惧，他什么也感受不到。他快要被这种感觉逼疯了。他很需要很需要有这么个人来救他。
他点开他和戴康城的消息列表，最近的一条消息还是一个月前，他发给戴康城的，并没有回复。他看着那个充斥着冰冷气息的列表，无论如何没法给戴康城打电话。他最终按掉了手机屏幕，抱住了头。
后来，医生出来，告知他需要手术。再后来，李陌也忘了自己在手术室外等了多久。在等待的时候，他的脑子里不停地想着两种可能。妈妈会回来，然后像平时一样坐在病床里对他开玩笑。或者妈妈再也不回来了，他连最后一面也没有见到。
李陌的父母都是离开老家来这座城市生活的人。李陌从小就没和老家的亲眷见过几面，对他们几乎没有印象。可以说，父母是他唯一的亲人。爸爸已经走了，如果妈妈再走，那这世上，李陌能说得上话的亲人就一个也不剩了。
李陌突然产生了强烈的孤独与恐惧感。哪怕他在这世上还有朋友，但是与他有紧密血缘关系的人，就一个也没有了。他曾经可以在野外疯半年，可以动不动就去勘探，那是因为他知道不管多晚回家，都有个家在等他，这让人不管出门多远，都有底气回来。可如果妈妈不在了别人下班后，都能回到“家”，他在这世上却是没有“家”了。
不他捂住了肚子，想起了肚子里还有一个血缘。生产后，他也要与这个孩子断绝来往，此生不可相认。
李陌面色苍白，轻轻咬着指节。隔离门终于打开，医生从里面走出来，对他说：“进去见最后一面吧。”李陌手一软，手机摔在了地上。他起身的时候无法站稳，还拼命往前走，医生上来扶住了他。
有时，生活就这么爱开玩笑。在下午的时候，李陌还扑在妈妈的病床上，笑得像个孩子。而几个小时以后，他一个人坐在医院大厅，Cao办所有的后事。一直到清晨，他想起要通知亲朋好友妈妈过世的事。他第一个电话打给了元朗。
元朗赶过来的时候，李陌的样子把他吓了一大跳。李陌两眼浮肿通红，整个人虚脱而又迟钝。元朗上去什么也没说，先给了李陌一个拥抱：“怎么这么晚才打电话给我。好了，有师兄在，接下来都交给我。”
忙到麻木的李陌在这个拥抱中又哭了起来。他一哭就停不下来，什么都听不进去，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