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给戴康城电话后，过了半小时，他的助理赶了过来。元朗冷眼看着那个小助理，来了以后就站在手术室门口打电话，似乎是在上下打点。元朗本来想请走她，不就是找找关系花点钱，安排好病房好医生。谁又没点关系没点钱呢？但是想到李陌那挂念戴先生的样子，他没能上前管这个闲事。
对方眼里没他，他眼里全是对方，师弟这个样子真的让人挺火大的。
手术进行得还算顺利。李陌产下了一个女儿。因为是早产，孩子被护士带走养护了。元朗赶进房里，看到李陌躺在那里，闭着眼睛，头发和衣服凌乱，整个人虚弱不堪，毫无尊严。他想到被推进病房的时候，李陌拼命看着他，一遍遍重复那个他挂念的名字：“戴先生戴先生”
元朗和李陌认识这么多年了，还是第一次看到他这样。一个好端端的人，遭遇不公时竟能被改变成这样，给了元朗内心强烈的冲击感。
转移到病房后不多久，李陌醒过来了。元朗立刻站起来：“感觉怎么样？”
他看到李陌的眼睛在看来看去，知道他在找谁，对他摇了摇头。李陌两眼发直地看着他，仿佛不能理解。愣了许久，垂下了眼。元朗眼睁睁看着他眼里从闪过一丝希望，变成难以置信，最后慢慢地退化成失望与苦涩。元朗心想，清醒吧。别说戴康城本人，哪怕是戴康城派来的助理，现在也在那儿关心孩子，压根没有来关心你。
“宝宝”李陌只能发出气声。
元朗赶紧说：“宝宝健康，护士在照看，说要观察几小时。”在听到这些话时，李陌的眉眼都舒展了开来。
“妈妈”李陌说，“好想让她也看看孩子啊她很想看的”
元朗叹了口气，拍了拍他。
过了一会儿，护士把孩子送进了房里，放在了李陌旁边。李陌看着那皱巴巴的小丑脸，挪不开眼了。吃力地抬起手，轻轻抚摸那张小脸，摸着摸着，脸上终于流露出了一丝笑，虽然一闪即逝。
“好难看啊”他说。轻轻碰碰女儿娇嫩的手指，那手指颤了颤，可爱极了。他忽然听到一声咔嚓拍照，转过头，注意到病房不知何时多了一位女性。
“哦你好，”那位女性Cao着一口好听的普通话，礼貌地自我介绍，“我是戴总的助理小林。这边在给他反馈情况。你这边有什么需要的可以直接联系我，戴总说了，不管是什么要求，都尽量满足你。”说着递上了自己的名片放在李陌的枕边，态度专业，亲切，没有温度。
“这边已经订好了月子会所，等到你手术恢复差不多了就可以转移到会所去了。你这边有其他的需要吗？”
李陌问：“戴先生在哪里？”
小林说：“戴总接到通知的时候正在外地出差，一下子赶不回来，他说他会尽快回来的。”
挑不出毛病的回答。李陌说“谢谢，辛苦了”。
晚上六点的时候，李陌把床头抬起了一点，靠在枕头上，正对着病号餐发愁。这时电话响起来了。元朗看了一眼，是戴康城。他把手机递给李陌，自己回避地走出了房间。
“陌陌？”电话那头传来了熟悉的声音，“你还好吗？”
李陌捏着电话，半晌没出声。他已经有近一个月没和戴康城好好说过话了。
“疼吗？”戴康城问，“剖腹了对吗？”
“嗯你在哪儿？”
戴康城：“我现在在厕所。下午的会还没开完，假装上厕所来给你打电话。晚上我一开完会就回来。”
“嗯。”
“医生怎么说？为什么比预产期早了一个月呢？我今天听到的时候觉得很意外。”
李陌停顿了一会儿，脑中闪过白天发生的一切，话在舌尖，没有吐露出来。他突然觉得，不想和戴康城说了。就在半天前，他半夜坐在医院手术室门口的时候，他最想倾诉的人还是戴康城。但神奇地，在经历了失去和彻骨的疼痛后，再回头看他的爱情，是那么的普通而又不值一提。
“我不知道。”他说。
“好那你早点休息。回来再说。”戴康城察觉到他口吻中的疲惫，及时结束了这场对话。
放下手机后，李陌愣了些许时候，没有叫元朗进来，也没有看自己的女儿。在这片刻的独处时光里，他感觉心里的什么在往下沉，将他拖向一个冰冷，孤独，但又使他强大的地方。
元朗从外面回到了他的床边。他一眼看到李陌，忽然觉得他有什么地方变了。
说不清楚是什么变了，但是看着他那样子，他的目光，神情，感觉他Jing神了些。元朗本不想在他刚生产完与他谈严肃话题，但看到师弟的面色，他突然又觉得可以谈。
“我刚才在想一件事，”元朗说。
李陌望向元朗，眼神很清澈。
“如果你要一个人带孩子，师兄一定会尽我所能帮你，”元朗说，“但你还有另一种选择，你还记得我说的南美项目吗？他们还没找到合适的带队人选。你也可以选择新生活的。你再想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