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已经入夏,山中的蚊虫多了起来。
曾是兴安名景的江府,在天色微亮之前,随着此起彼伏的爆炸声,炸成了一片荒芜废墟。
而且而且他也许会听到江淮渡的消息。
小家伙一脸茫然:“山外是哪里?”
乱国十七王中,许国最为富有。
夜里,部落里的年轻人们会燃起篝火,在火边跳舞欢笑。
这个江湖好像还是那个样子。
武林盟主曲行舟受了些轻伤,剑圣山庄闭门谢客,谁都不见。
小家伙迷迷糊糊被咬醒了,双手抱住卓凌的胳膊,软绵绵地打哈欠:“睡觉觉娘亲也要睡觉觉”
小家伙气鼓鼓地张开嘴,假装要喷火:“呼——”
烟鸟阁有了新的主人,其他势力还在为了新的江湖秘宝争来斗去。
这天,山路旁的村民们正在田里劳作,忽然看到一个清秀俊美的少年抱着一个三岁大的孩子,从长夜山中走了出来。
小家伙还是委屈巴巴的,挥舞着小胳膊想要飞。
卓凌轻轻叹了一声,低声问:“笙儿,你想去山外生活吗?”
小家伙扭扭屁股,乖乖地说:“好!”
“不许呲牙,也不许变成金色的眼睛。”
卓凌在山里住了半年多。
卓凌虽然无所谓,可他舍不得孩子受苦,忧心地扇着扇子驱赶蚊虫,抚摸儿子委屈巴巴的小嫩脸。
小家伙被蚊子咬的扭来扭去,依旧抱着卓凌的胳膊不撒手,奶声奶气地小小嘟囔:“好~”
长夜山外,是昔日许国的旧都。
异兽跌跌撞撞地飞在树枝间。它太小了,还不怎么会飞,总是一头撞在山壁上,疼得化成三岁孩子的样貌,滚到草丛里哇哇哭起来。
卓凌被小儿子吐出的白气逗乐了:“也不许伤人,记住了吗?”
这一生,终究是有人,真的爱过他。
他出生那日,正值父母遭受大劫。他还很小,却记得自己已经能驮着娘亲从水底逃出一飞冲天。
卓凌眼神渐渐暗淡了。
他是长夜山中始鸠部的一员,幼时随父母生长在长夜山中,靠狩猎为生。
炸药被雷电引燃,狭小的暗室在爆炸中震动着,头顶不时有碎石泥灰落下。
江淮渡呢?
他喜欢长夜山,喜欢这种彻底安静的世界。
村民们惊得
小孩子委屈地用肉嘟嘟的小手抹眼泪:“呜呜笙儿以前呜呜以前会飞的呜呜”
没想到,最后救他逃走的,竟是他百般防范的那个孩子。
江淮渡把那个浸透卓凌鲜血的大红喜字按在胸口,笑着闭上了眼睛。
小孩子皮肉嫩,整天被咬得上蹿下跳,整夜整夜地睡不着。
魔教十二君死伤大半。
“不许变成原形。”
可后来,怎么就不会飞了呢?
那个人,一定过得比他好。
长夜山中,卓凌坐在高耸入云的老树上,怔怔地看着远方。
卓凌说:“那里树少,蚊虫少。有房子,有窗户,能挂上挡住蚊虫的纱帐,还可以点艾香驱蚊。”
他不愿出去。
小家伙摸摸自己的小虎牙,乖巧地收了回去:“好!”
卓凌从小就愚笨,总是缩在自己的小世界里,不擅长处理世人繁杂的心思往来。
他终于记起了自己的出身。
有早起浇地的农夫说,曾在江府上空看到一只通体漆黑的异兽,咆哮着冲进了大雨乌云之中。
卓凌摸摸儿子的脑袋:“乖,你要是不听话,就会被吃掉的,知道了吗?”
的缠绵温存,隔世一般模模糊糊地葳蕤在心底。
兴安府一战,天水一楼副楼主身受重伤,等回到天水山时,只剩了一口气。
卓凌微微苦笑,抱着自己软趴趴的小儿子走向深林中的那间小屋:“好了好了,不会飞就不会飞。你若真的一辈子这样乖乖的当个普通孩子,又有什么不好的?”
那样的日子粗糙简陋,天为被地为床。到了冬天,父亲就会用狐裘把小小的他整个裹起来,靠在火边取暖。
他七岁前都住在长夜山中,因此倒不觉得辛苦寂寞。
卓凌无奈地低头看了一眼,灵活轻盈地几个起落跳下大树,把儿子抱起来轻轻晃着哄:“好了好了,以后不要飞那么高,慢慢来,好不好?”
许国的都城极大,城墙浩浩荡荡绵延几千里。这里地处偏僻,少有人来,一荒就荒废了几千年。
如果走出长夜山,那些让他不安焦虑的麻烦又会蜂拥而至。
许国旧都旁的长夜山小路,已经数十年无人进出。
出山之前,卓凌捏着儿子的小耳朵千叮咛万嘱咐。
卓凌低下头,轻轻抚摸儿子乖巧的睡颜。
那一天,他疼得昏倒在江府的暗室中,他觉得自己已经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