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人翻过山脉,来到一片城镇前。
镇上的房子都是以暖黄色的石头塑成,像一朵花苜蓿,落在这个温暖的山谷里。居民们在街上晒着太阳,有些人在谈天说地,有些则铺开绸布、往上面陈列一些亟待交换的物品。也许是由于太阳对这片地区的偏爱,山谷中的居民们均有着深色的头发、眼睛与皮肤。
一个扎着橙色头巾的女人注意到了这位不速之客,热情和蔼地把他迎进家中招待。
“我们镇子很久没有陌生人来过了。”女人给他倒了杯山泉水,笑着说道,“但你不需要担心,这里的每一个人都很好。”
诗人点了点头。
女人绕过桌子,才看到他背后别着的竖琴。她惊讶道:“您难道是位yin游诗人吗?”得到了肯定的回答后,她欣喜非常地大声叫道:“巴特尔!巴特尔!”
她的丈夫闻声而出,手里握着把鲜血淋漓的斧头,腥风扑面而来,将空气中温和的春意一下冲淡了。
“怎么能在客人面前这么失礼!”在yin游诗人开口前,女人已经斥责道。她转头对诗人露出一张略带歉意的笑脸:“我丈夫是镇上的屠夫,是个粗人。”
屠夫巴德是个身高近七英尺的魁梧男人,短鼻梁、平下巴,长相很是憨厚。他被妻子押着把斧子放回了后院,拿一块厚布擦了擦手,对诗人友善地笑起来:“刚才真是不好意思听我妻子说,您是位yin游诗人?很荣幸见到您。”
诗人有些好奇他们没有来由的善意。
屠夫接下来的话很快做出了解释。“请问您会yin诵‘圣诗’吗?我们曾经有幸听过一小节,那感觉真叫人难以忘怀。”屠夫有些腼腆地说,“我这么大可只见过一位‘传颂者’,希望没有冒犯到您。”
这小镇上的人明显久未去过消息更灵通的大城市——除了教会的圣城内部,这片大陆上几乎已经没有地方还在崇尚yin诵圣诗了。
yin游诗人笑着说:“当然没问题。只是完整的圣诗,你们可能得听上七天;不如我就唱一两个章节如何?”
夫妇两人自然欣然答应。于是诗人拿起他的竖琴,唱起了圣诗。他从金发蓝眼的天使长降临世间、唱到人们升上天堂的努力因愚者的固执而毁于一旦,太阳就已经越过天顶,向地平线(在山谷里,自然就是山脉的位置)落去了。
屠夫几乎热泪盈眶:“这旋律真是美妙极了”
“如果能得以觐见那位诗中的天使长,叫我付出一切我也愿意!”他的妻子也激动地喊道。
两人无疑是十分虔诚的信徒,此刻容光焕发,在夕阳的光芒里熠熠生辉。
前门“吱嘎”一声,被突然推开。
“父亲,母亲!”少女全身浸没在暖橙色余晖里,神采飞扬地走进门来。她深色的眼睛里透着一点碧绿,温柔得像一首摇篮曲。
女人惊喜地上去拥抱她。“你回来了亲爱的看看这有位怎样的客人!”她兴高采烈地回过头向诗人介绍道,“这是我家女儿,芙萝拉。”
芙萝拉好奇地从母亲身后伸出头来:“啊,是一位访客?贵安!”
诗人微笑向她致意。
少女的父亲则有些责备地对她说:“你这丫头,真是玩疯了你肯定猜不到自己错过了什——”
他的尾音被切断在轻巧的脚步声中。
一个年轻人微笑着走上门前的楼梯,出现在芙萝拉的背后。
诗人转过头,正好看到屠夫脸上方才的光辉如夜中chao水般迅速褪去。一种陌生的、泛着青灰的颜色爬上他的双颊,让他看起来冷硬而漠然;他妻子的反应也如出一辙。
“你为什么会认识他?”屠夫生硬地问。
可怜的少女站在原地,惊得愣住了,哑口无言;她的颊上还带着花般鲜嫩的粉色,但这几乎让她的父母陷入震怒之中。
女人则几乎粗暴地把芙萝拉从门口扯开,握住她的肩膀:“芙萝拉——”
诗人倏地站起身来,礼貌地点头微笑:“多谢款待外头这么美的暮色,不出去看看似乎有些吃亏。”
他在屠夫一家木然的目光中走出门去,轻轻把门带上。那种冷酷的氛围被木板门决然隔开,门外的两人又重新沐浴在了暖和的夕阳中。
木门的金属锁扣发出“咔哒”一声轻响,年轻人却不为所动。他保持着距门口三两节台阶的距离,视线直直地投向门板,仿佛这样就能够看见被其遮掩的一场荒诞的家庭闹剧。他若有所思的状态只持续了几秒,在诗人看向他时马上转过头来行礼,仿佛刚才的一切并未发生:“贵安,先生。”
“我是弗洛,这镇上的一位牧羊人。刚刚听说您是一位诗人?”他脸上的笑容始终如一,温暖又柔和,让人不由地想要亲近。
牧羊人说话时,句尾的最后一个音节沉沉地落下。诗人在西方国度间旅行时常听贵族使用这种口音,但它无疑与这个地处南方的山谷格格不入。
yin游诗人看出对方只是客套,于是笑道:“我只是个旅行者,唱诗是爱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