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番。
迎春看看孟氏,再扫了眼坐在一旁的水溶,心里跟明镜似的,忍不住暗叹口气。想着孟氏早前跟她隐约提起的娥皇女英故事,忽然计上心头,笑道:“都是迎儿不好,惹得大家这一通忙活。祖母和二嫂子都劳了神,此刻正需好好休息。天光正好,不若我们去园子里逛逛?”
湘云、惜春、水盈爱闹,探春也颇喜欢水盈,四人相继起身表示同意。王夫人、元春、宝钗别有心思,正有意离开。贾敏难得回家,又赶上贾母身体不适,自然留下照顾。刑夫人得闲,巴不得赶紧去照顾沁春。至于柳泽莞、水溶二人,必唯迎春马首是瞻。片刻工夫,贾母房中众人一下子走空了。
贾母看着这阵仗,一时不知该笑该哭。贾敏劝道:“儿孙自有儿孙福,迎儿如今大了,主意正着呢!世子也算您看着长大,世子妃更是个难得的通情达理、心善仁慈的人儿,他二人自有缘法,母亲莫要忧心!”
“希望如你所说。”贾母实在心悦孟氏,不免为她可惜。
另一边,荣国府花园里。
迎春挽着孟氏走在前面,湘云、惜春、探春并水盈拥成一团,围在后面,叽叽喳喳,闹个不休。泽莞还好,毕竟从小一处长大,水溶虽也是常客,如今却已然成婚,总要避忌些,二人便远远坠在后面。
孟氏面上言笑晏晏,心里却着实不是滋味。娥皇女英的事,不止迎春想起来了,她说过的话,她又如何能不记得?
今日听闻柳湘莲负心,她心里也是五味杂陈。如此,水溶便有机会了吧?上次,迎春一口回绝水溶侧妃之位,凭的不就是柳湘莲的人才品貌和二人间的真心吗?想来,柳湘莲薄幸在前,又有水溶痴心依旧,任迎春冰做的心也能被捂化了。
可是,今日,她到了荣国府,并没有见到想象中哭泣、伤心甚至哀怨、绝望的迎春。从始至终,从被横刀夺爱到天降大喜,迎春一直淡定如初,眼神里更是没有一丝一毫对柳湘莲的怀疑。
孟氏很震惊,也很羡慕,或者说是前所未有的嫉妒。比起她初次知晓夫君钦慕迎春时更嫉妒。这样倾心相许、不怨不疑的感情,她什么时候能拥有呢?
不知不觉间,迎春并孟氏二人已甩开湘云等,独自走到园中僻静假山处。
孟氏还在沉思,迎春拽拽她衣袖,娇笑着问道:“姐姐在想什么?”
“哦,没、没什么。”孟氏以为她脸上露了形迹被迎春看破,慌忙回道。
“姐姐,难道不奇怪为什么我听说二郎要做驸马一点儿也不伤心?”迎春突然道。
孟氏万没料到迎春会先提起此事,杏眼微睁,偷偷打量迎春神色,一副小心翼翼模样。
迎春见状,越发心疼,以孟氏身份,何需对她一个庶女如此?不过爱乌之情过甚而!
“姐姐不问,迎儿自己倒要说一说。论起来,迎儿长相在荣国府这群姐妹里只能居于末等,更不能与姐姐、唐氏双姝并其他京城闺秀相提并论。身份嘛,更不值一提。”
迎春说到此,害羞地低头抿了抿头发,“可是,便是这般各处均有不足的迎儿,和二郎彼此认定了。任凭泼天富贵在眼前,迎儿也绝不会抛弃二郎。同样的,迎儿也有信心,二郎也绝不会弃迎儿不顾,更不会生出什么娥皇女英的心思。”
孟氏越听心里越是吃惊、羡慕,直到最后那句“娥皇女英”。
“真心相爱的两个人之间哪里容得下第三个人?所谓娥皇女英,不过粉饰负心薄幸的溢美之辞。”孟氏乍然想起,她待字闺中时,和密友偷看《西厢记》,里面张生对红娘许诺“若共你多情小姐同鸳帐,怎舍得叠被铺床 ”时,她便啐道:“这张生果不是什么好东西。心里念着小姐,眼里望着丫鬟,好一个齐人之福。怪道原作者是那元稹老儿!”
如今,她竟成了那个主动提起“娥皇女英”的人!
孟氏撇过脸去,拿脸对着假山,眼里隐泛泪光。
“姐姐为了世子爷可以自降身份,背着他主动来向迎儿提出娥皇女英之说,迎儿十分佩服。”迎春说着,向身前假山缝里瞟了一眼,果然看见水溶的一方月白色衣角。泽莞不愧是她的好弟弟,一个眼神便知她什么意思。
迎春并不是多事之人,今日这般多话,不过是感恩孟氏适才相助之情并水溶一番真心之意。也是可惜他二人分明一对璧人,奈何堪不破。
“只是,迎儿有句话想问姐姐,如此这般,你心里不难过吗?”
孟氏闻言,呆立当场,眼泪再也忍不住,簌簌滚落。
迎春在背后看着孟氏兀自强撑的背影,小声道:“我难过。”
你都难过,我又何尝不难过?孟氏捂着胸口,恨不能哭天抢地。可是世子妃的教养不允许她这般做。
而且,决定是她做的,不管难过与否,她都是心甘情愿的。
孟氏想着,拿手背抹去脸上珠泪,转回身,带着哭腔笑说:“哎呦,瞧姐姐个没出息的,经风一吹竟迷了眼,流了好些眼泪。妹妹且替姐姐瞧瞧,可花了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