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知道我可以告诉你啊,”方晏端起茶闻了闻,铁观音的味道,不过确实沏得不是很好,“而且你都说了我‘只好’将就了不是么。”
“那么,委屈你了。”杜凡端着茶杯,也不喝,只是看着方晏。
方晏笑起来,双手捧着茶杯,水气氤氲,蒸得她的小脸红扑扑的,“能喝上杜三爷亲手沏的茶,大约不是什么委屈的事吧。至少,即使再难喝一百倍,那位赵小姐也一定甘之如饴。”
杜凡也不动,似笑非笑的看着方晏。房间里一时安静下来。
方晏却慌张起来,她头一次觉得一向让她很有安全感的杜凡其实一样让她很有压迫感,让她……开始回避起他的目光来。
“傻姑娘,”在方晏几乎要落荒而逃的时候,杜凡终于开口,“我知道对我来说你还是一个小姑娘,很小很小的小姑娘,而且我们并没有很多机会去深入了解对方,但是我愿意开始努力,你呢?”
方晏抿抿唇,握紧茶杯,抬起头认真的看着杜凡:“我会努力的。”
“刚才在楼下的时候不开心?”杜凡忽然问。
方晏眨眨眼睛,才想明白,便摇摇头:“没有,我只是很羡慕孟姐姐,她懂得多有文化,还有事业。”正是这个时代让人羡慕的新女性。
“你不用羡慕她。”杜凡说,“你懂得也不少,如果你想,你也可以做很多事情。”
“不,我最想做的事情……”想到今天见到的伊藤,她不相信那个满腹计谋的东洋人会真的在意她一个小小孤女,他想做的,不过是试探他们对白玉兰死因的态度罢了,当然,或者是要试探她和杜凡的关系,显然杜凡要重要得多,不过今天杜凡的态度……“伊藤会不会……”
“放心,他不会轻举妄动。”杜凡摇头,慢慢抿了口茶,“白小姐的事情大家心知肚明,但是我们没有证据,他们自然也要另找他人。他今天找到你,只怕一半是碰巧,一半是试探我罢了。”
看到方晏神色黯然,杜凡叹口气,道:“白小姐已经走了半年了,你……”
“我没事了。”方晏摇头,“我把她和我的爸妈一样放在心里,我会想念他们,但不会让他们担心我的。”
“其实你虽然童年坎坷,但总算有人疼爱你。”杜凡说,“你一定不知道,我和阿远是被父亲赶出家门的。”
方晏一惊,手抖了一下,茶水洒在她的手背上,虽然不是滚烫,却也马上就红了一片。杜凡忙放下手里的茶杯走过来,从她手中把茶杯抽出来,又取了桌边的手帕去擦她的手。方晏的手被杜凡握着,也不在意,犹自问:“那是什么时候的事?”
“你有没有事?疼不疼?”杜凡并不回答,“我下楼找点药膏给你用。”
“不用,不疼的。”方晏拉住杜凡,让他坐下来,“水不烫,没事。”
杜凡仔细看了看她,确定没有真的烫伤,才顺势在她身边坐下。
方晏还在问:“你不是在青帮长大的吗?那你父亲……”
“我确实是在青帮长大的。”杜凡双手托着方晏白嫩的小手,垂眼看着她手上淡淡的红痕,“我被赶出家门的时候八岁,阿远只有六岁,我母亲带着我们来上海投亲,可是没找到人,她半路生了病,熬了没多久就去世了。我跟阿远就成了没人管的野孩子。为了不被人打,我就只好打别人,大概是因为我真的很能打,倒也被我打出了一条活路。不光我活着,阿远也活着,我们后来捡到了孟离姐弟,孟离比我还要不怕死,所以我们现在都活着,而且,活得还不错。”
方晏听着杜凡轻描淡写的话,却并不觉得如此简单,他所谓的“能打”,只怕都是要见血要拼命的,那个时候,他才多大啊……他的父亲怎么会那样狠心……
方晏想了想,还是问:“你父亲他知道这一切吗?”如果杜凡不愿意说,她一定不会主动问起,但是如果他愿意提起,方晏希望能更多的了解一些,那么以后要在一起的不是吗?
方晏清楚的看到杜凡脸上挂上了一个嘲讽的笑意:“他?你知道他为什么要赶我们出门?母亲是他的结发妻子,我们是他的亲生儿子,不过,他那上峰的独生女儿看上了他,而那上峰,当时是一省都督,大权在握呢。你说我们被赶出家门,他还会关心我们吗?”
方晏见过这个男人谦和有礼的样子,冷峻严肃的样子,甚至含笑调侃她的样子,却从没见过他这样凉薄尖刻的样子,虽然只是一瞬间,可也让她心疼不已。她主动握住了他的手,小声说:“这样让人寒心的人,不要去想他了。”
杜凡脸上又恢复了面对方晏时一贯的温和神情,他看着方晏,温柔的道:“说起来还要谢谢晏晏,你用一碗鸡汤面温暖了我。”
方晏一时没想起来,直直的看着他。
杜凡一笑,轻轻一吻落在她唇角,才在她耳边说:“那时候我就想,这个小姑娘明明自己刚刚还哭得稀里哗啦的,受别人一点好处就想着要对人好,让人心里暖和。这样的姑娘,我想要。”
☆、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