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口叫人。
长得不好看的小孩子,出于礼貌和亲情问上一声就行;可这长得好看的小孩子,非得逗了他叫人才能善罢甘休。
岑嘉琦拿了盘子里的饼干和糖,向他招招手:“不叫姨姨就不给吃哦。”
小男孩到底馋嘴,小小声说:“姨姨。”
岑嘉琦情不自禁摸了摸他rou乎乎的小脸:“叫大声一点嘛,要叫漂亮姨姨哟。”
岑嘉钰拿过她手里的饼干放到小男孩手里“还是这么促狭性子,”又问岑嘉雯:“不是还有个女儿么,怎么没带来。”
岑嘉雯身子重又牵着小儿,早已经累了,她在沙发上重重坐下,砸出好大一个凹陷。她嫌热,幸而因为肚子大旗袍做的宽松,她轻而易举地将旗袍撸到了大腿处,里面的绸子衬裙本是白色的,但已经变得灰扑扑,还有些油渍,她索性把那勾了丝的裤子也挽了上去,这才回答:“那个还小,哪里带得出门,家里让老妈子看着。”
是的,岑嘉雯和傅伟伉俪情深,感情至笃,结婚至今,生二抱一。
岑嘉钰被那硕大的金耳坠子闪了,她眨眨眼睛,仔细端详了岑嘉雯一番,三年不见,岑嘉雯从五小姐直接进化到二小姐——年纪上。
因为连接着生了两个孩子,不只是肚皮,一身的rou都叫撑得松垮了;长期没睡好觉,上眼皮折腾得有些笼拉,下眼皮一片青色;脖子的颈纹很重,但这肯定是叫那手指粗的金链子坠的;拿手伸出来,不复青葱柔嫩,反而是十分粗糙。虽说家里有佣人,有老妈子,但是岑嘉雯认为“我家老爷的贴身事,只让她们做,我可是放心不下。我检查过得呀,皮鞋擦得不够亮,西装熨得不够挺,衬衣洗得不够干净——傅伟出去见的,动则高官外宾,这些小节不注意,叫别人看低怠慢了他怎么办?我同你们讲,我虽然做了官太太,但还是亲力亲为,好让他们见妇知夫,晓得傅伟也是这般高尚品质。”
形容之间虽然憔悴,但是聊起天来的得意和神采却是比身上的金物事还要熠熠发光。
是的,岑嘉雯非常自得于自己的眼光,谁能像她一样,虽然没念多少书,可凭借着月老那一根红线牵,和自己的慧眼识珠,嫁得这样一个好男人,肚皮争气得很,一胎就得男——谈起自己的老公,岑嘉雯的夸赞话得借了军用绿漆卡车来拖,谁能像傅伟一样?生得一表人才,做得一官半职,讲得两门外语,行得一派风流。
岑嘉雯和一众亲戚来往,头总是仰地高高的,知道的赞她嫁得好丈夫,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是革命党,要引颈就义。
岑嘉雯捡了个水果“呼噜噜”吃完,把金镯子上卡着的那条手绢解下擦了嘴,顺道给自家孩子又擦了鼻涕,这才把它窝了回去。
见岑嘉绮和岑嘉钰看着自己的手,岑嘉雯大大方方摊开五指“这个火油钻是‘双龙’店里买的,它家做工和‘品正’不相上下的,我生了他”——她懒怠动,只用下巴点了点自家儿子:“生了他后,傅伟说自家后继有人,亲去选了钻石给我做的;这两个金戒指是老凤祥的,和手上的镯子一并打的,你们看么,足金的,都快泛紫了。虽说傅伟提亲的时候没备下金六礼,但成婚后,倒是有股要买齐‘钻六礼’的劲头。”
岑嘉雯又撑起身子,看了看岑嘉绮的耳环。
岑嘉绮早用手绢捋了自己的老银镯子放进坤包,但这耳环她是不惧岑嘉雯看的,她笑着主动认输:“比不得你这黄金是硬通货,这是猫眼石,买不起火油牌,便用碎钻镶了一圈是个意思;”但到底是口服心不服,还是补了一句:“匡朴看这样子是时下最流行的,便给买了。”
时下流行——岑嘉雯囿于家务事,难得有时间关注流行,肯定落后于岑嘉绮,但没关系,有比她更落于流行之后的——岑嘉雯道:“三姐姐,你这栗米珍珠耳环也太不起眼了些,还是叫姐夫给你去换个亮堂些的好。”
岑嘉钰并不正面接招:“他工作忙,哪里有时间去给我换。”
岑嘉雯也不继续穷追猛打,刚刚的是流弹误伤岑嘉钰,她的主要火力还是岑嘉绮:“啊呀嘉绮,上次你们说买公寓,买了没?”
岑嘉绮笑着摆摆手:“还不曾!现在天天都在传打仗的消息,指不定哪天就真打起来,到时候,别的能带走,房子可怎么带走,所以仔细想了想,还是不买算了。”
岑嘉雯又解了手帕,再给小儿擦了鼻涕,方回道:“我也这么和傅伟说,你道他怎么说——我们一天宾客盈门,人气就是财气,租了别人的房子,这财气不就给别人了嘛。真要仗打起来,我们再别处另买房子去。”
岑嘉绮落败,但仍然有风度:“四姐姐,你还是得小心点,这么把家当都挂在身上,外头人看了眼红怕是要起歹心的。”
是呀,所以岑嘉雯是在进楼后,确定外人看不到了,从包里掏出戴上,特地进门来让“内里人”看了眼红的。
岑嘉钰连忙招呼:“啊呀,吃饭了,吃饭了!”
但吃饭,吃茶,这都是暂停的意思,绝对起不到终止的效果。
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