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搞定一切,每天阿什尔都会出门很长时间,简直像上班一样,他和丹瑟利尔一样需要学习。
他尽情感受着现在的人间,几个月后,他从神态到口音都和街上的普通年轻人无异。他说自己上次来人间也经历了差不多的过程,同样要花点时间习惯眼前的社会。
继汽车之后,阿什尔还搞到了“超市礼品卡”、“电视机”、“微波炉”和“电吹风机”。几百年前,他和丹瑟利尔第一次见面后不久,他带了一堆食物金钱还有马车送给导师,那时,丹瑟利尔问他是从哪里抢来、偷来或骗来的,这次阿什尔也很期待过被如此提问。
不过现在丹瑟好像对什么都不感兴趣,如果不是阿什尔纠缠着他,他都不愿意学习怎么用“微波炉”来加热面条。
除了生活必需品外,阿什尔特意准备了适合放书的置物架以及平整的桌子。他以为这些东西上逐渐会堆满纸张和铅笔,变得乱七八糟——就算暂时找不到以前的书籍,丹瑟利尔从深渊带回来的随身物品里也有不少法术笔记和材料。
可奇怪的是,好几周过去了,丹瑟好像一直没有从伤病的疲惫中恢复过来,很少去碰那些东西。当然,偶尔他也会试着打开法术笔记,对着一面墙施法,阿什尔认出,那是召唤人造位面中魔像身躯的咒语。
不过丹瑟失败了,他好像根本没法保持专注,不能集中Jing神,也不能好好念完咒语。
即使是白天,丹瑟利尔也像是随时会深陷于噩梦之中一样。晚上情况就更糟,他失眠的情况越来越重,在天快要亮之前有时能睡一小会,睡得很浅,窗外有一只鸟飞过也可以让他惊醒。
阿什尔经常不分昼夜地出门,所以一开始没留意到这些现象。反正他的导师总是保持不开心的模样,他都习惯了。直到有一天,他在凌晨五点多打开门,听到卧室里传来痛苦的呻yin。
导师平躺着,像被什么魇住了,身体僵硬着发抖。他的梦呓竟然是深渊语。
以前初到深渊的时候,丹瑟利尔只会说法术相关的名词,而现在他的发音和恶魔们已经没什么区别了。
在虚空之海上空抓紧导师之后,阿什尔曾经暗暗惊叹,被折磨驱使的经历似乎没在丹瑟利尔身上留下太多痕迹,他几乎怀疑是某些法术帮助导师屏蔽了痛苦。在恶魔的认知中人类一直都是脆弱无力的生物,哪怕是再厉害的施法者也一样,阿什尔曾以为自己太轻视导师了,大概丹瑟利尔就是和别人不一样,如果他平凡无奇,阿什尔也不会遇见他后就动起把他带回深渊的念头。
现在阿什尔才发现,就算再怎么特殊,丹瑟毕竟也还是人类。寿命短暂、碌碌其生、野心大于能力、骄傲大于地位、经常过度思考力不能及的东西、身心都脆弱易碎的人类。
被困顿于深渊的那段时间并非对他毫无影响。
烙印藏得太深,几乎不在皮肤表面,它钻进血管和骨髓,钻进灵魂里。当丹瑟利尔抱持着对人间的执着时,他可以假装它们不存在,他可以关上门,隔绝那些残忍的低语;而一旦他的防线衰弱、崩溃,伤痕就会一道道浮现出来,从内向外慢慢蚕食他。
光靠想象也能知道,人类怎么可能忍受上百年的凌辱、折磨、奴役,再承受一系列挫败、困境,然后仍保持原本的坚定之心?阿什尔认为,恶魔或者其他黑暗生物也许有可能做到,人类不行。这是人类的生命本质决定的,就如匕首的鞘不可能容下带血槽的巨剑,它只会被巨剑碾碎。
从前,弱者对阿什尔来说是个符号,他们能带给自己优势、便利,除此外也没什么别的值得考虑。而现在,他首次惊奇地发现,自己竟然在欣赏这种弱小。
欣赏、留恋、痴迷,或者随便什么词汇。这感觉就像是有一根羽毛在心脏上搔痒,在灵魂上轻点出不断晕开的波纹,偶尔还会留下短暂的刺痛。
猎户的灵魂远去了,导师高高在上的眼神也不见了,现在他们之间的关系变得很奇怪,这几百年间前所未有。阿什尔没法定义这算什么,他读过人类那些腻腻歪歪的文学书籍,他觉得这肯定不是所谓的爱情,他们的关系与人类的爱情定义明明相差很远。
阿什尔再一次被自己的想法吓到了。我又变得更像人类了,他想。即使早已挣脱法术、早已经找回自我,我也还是在不停变得更像人类——“人类喜欢为行为定下理由和借口,而恶魔专注于行为本身。”
他坐在床沿,轻抚导师布满冷汗的额头,丹瑟利尔似乎快要醒过来了,于是阿什尔俯下`身,用吻迎接他。
这是丹瑟利尔第一次主动拥抱阿什尔。他伸出双臂环着恶魔的肩颈,与其说是拥抱,倒更像是坠下悬崖之前的求救。阿什尔愣了一下,模模糊糊听到导师嘴里嘟囔着一个词。
等丹瑟利尔彻底清醒,他立刻就放开了手臂,倒不是因为梦呓而害羞,而是他根本就没有向任何人主动表达亲昵的习惯。
“你梦到深渊了?”阿什尔在他耳边问。丹瑟利尔不回答,似乎还在平复情绪,人从梦中突然惊醒时经常会暂时陷入一种迷茫,得反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