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奕轩和这个世界的人是不同的。
他是个穿越者。
他知道这个故事里的一切,知道自己所扮演的这个角色的经历和命运,但是他从来都没有在意过这些,他只在意自己活得有没有乐趣,但是现在他却无论如何也开心不起来了。
倒不是为那五百两银子,而是为席月音最后那几句话,那些话语就像一根鱼刺卡在喉头,上不去下不来,连呼吸都磨得生疼。
文奕轩无论如何都平静不下来,翻来覆去几回合后,掀开被子下床,从枕头底下摸出一柄小刀,用力在屋内唯一的桌子上刻下一首七律。
然后,他对着那首诗看了一会,又挥刀把桌上的所有字都划烂了,他用的力气实在很大,以至于做完这一切后,他的虎口都撕裂流出了血。
许信牙还没走远,只回头看了一眼,突然发现文奕轩拎着包袱又通通通地走了出来,正好奇他这是要去哪里,就看到文奕轩在垃圾场处解开包袱,把里面的东西全部倒在了垃圾堆上,那些被他丢弃的东西赫然是揉成团的纸。
扔完东西,文奕轩便离开了。
许信牙心生好奇,立刻过去捡了一个纸团,打开一看,脸上顿生惊叹。
这明明是一首绝世佳作,为何文奕轩要将其丢弃?
许信牙注意到那纸团上的字迹,心里一惊。
文奕轩招亲时的答卷字烂得一塌糊涂,可这张纸上的字却工整清丽,还带着股不服输的气。
他赶紧揣好这张纸,又捡起一个纸团打开。
这回不是诗了,是一幅未完成的工笔画,画上的花鸟在他几笔下被勾勒描绘得惟妙惟肖、栩栩如生,仿佛一上了色,就能从纸上飞出来。
许信牙心中除了惊叹再无任何感受。
文奕轩已经很多年没有好好写过字、作过画。
因为每次运笔,他都会听到那个声音――“这个世界上最不值钱的东西就是才子的爱!你所能给我的都是这个世界上最廉价的东西!诗?画?哈哈哈……我觉得说不定等你死了,这种东西就会有价值了。”
这个声音像一个梦魇,压住了他的手,令他无法动弹,一动就会痛苦得锥心刺骨。
可是他却无法控制这双手,它们总是在不经意的时候动起来,回过神的时候,面前就又是满地诗篇。
文奕轩恨透了这样的自己,恨到恨不得砍断自己的手。
自我纠结、自暴自弃了一会儿,文奕轩爬了起来,从柜子里翻出了半块玉佩。
这半块玉佩是文奕轩身体原主的,玉佩的另一半在红玉手上。
文奕轩的原主本来住在遥远的通州,他来杭州是为了寻找自己失散多年的妹妹文小蝶,因为他听人说杭州名ji红玉身上带着半块与自己的玉佩花纹相似的玉。
他来到了杭州,见到了红玉,也确认那块玉佩就是文小蝶的,于是他理所应当地以为红玉是他的妹妹,为红玉赎了身。可他却没想到红玉并不是文小蝶,文小蝶在很多年前就死在了风尘地里,红玉只是作为她的好友,帮她保存着那半块玉佩而已,但她并没有把真相告诉文奕轩,因为她怕文奕轩知道妹妹已死后悲伤。
红玉爱上了文奕轩,还偷偷写了很多情诗给他,可是文奕轩却单恋席月音,并为她赢得了招亲,随后,许信牙为了得到席月音,杀死红玉,嫁祸文奕轩,官府搜出红玉的信,认定文奕轩是为娶席月音而杀死了自己的旧情人,因而将文奕轩打入大牢。
这块玉佩本应该是这个地图的重要道具,但是知息了这些事之后,文奕轩已经决定不拿出这块玉佩了。
既然不拿出去用,那么……
文奕轩念头一起,就无计可消。
他欢天喜地地带着这块玉佩去了一趟当铺,可惜的是这玉虽然美丽罕见,但是却只有半块,换不了几个钱,顶多只能再支持他赌一把了。
但愿这把能赢,赢了就再玩几把。
林小野离开画舫后便不知所踪,来先文只能出来找,却没想到这一趟没找见林小野,却碰巧看见文奕轩卖玉。
来先文已经是重活一次了,他当然知道那块玉对文奕轩来说意味着什么,看到这一幕,顿时气不打一处来――这个文奕轩明显已经是穿越者,却没想到这穿越者竟然这样对待原主的珍贵之物!
原本,念着席月音的幸福,他还不希望席月音嫁给许信牙,可从这段时间手下报告的情况来看,这个被上身的文奕轩还不如许信牙呢!
文奕轩这个人命中注定无大运,倒霉事儿总一个接着一个来,他刚换来银子,还没来得及过把瘾,就突然觉得头有点晕,没过多久,他便面朝下重重倒在了地上。
来先文冷冷扶起他,找到天门的杭州分舵,要求属下去找了一口薄皮棺材来,将文奕轩活着放了进去。
来先文并不打算杀他,所以在棺材盖上给他开了个通气口,但也并不打算轻易放过他,所以命人把棺材给钉上,抬到了大街上,放在街道最繁华的地方。
作者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