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我是谁,或者说,我不知道真正的自己叫什么名字。有人叫我国师,也有人叫我公子,后来我遇上一个人,他叫我奚暮。第一次看见他,是在花满楼,他打量着我,我只温柔一笑,却莫名悸动,似乎找到了什么丢失的东西,但那只是一瞬间的。我摇着轮椅离开花满楼,太阳照得我有点眩晕,觉得他不是我的。
我随他辗转凉州,也许并非辗转,他对我笑,很妩媚,眼底却是一片冰凉,我知道他要的是什么,或许我从来都不知道他想要什么。我仍不能理解,自己躺在他身边那声似是而非的“哥哥”到底是什么意思。我好像失忆了,可我记得从小到大所有的事,一件都不曾遗漏。
我吩咐夭夭照顾好他,自己在离他遥远的地方处理公务,我没有想他,只是夭夭飞鸽传书的时候总有股淡淡的忧伤,说不出所以然来。
得知他们将有难,我快马加鞭奔赴凉州,第一次为我的双腿感到深深的无奈。我救了一个小孩,然后我见到他的爷爷,他说他能唤起我迷途中的记忆,条件是保他孙子一生平安。我说我回去考虑考虑。回到凉州宅子,我很高兴他们都平安无事,他抱我回厢房,衣袖间有熟悉的清香。我玩笑说他脸上有脏东西,手抚上他的脸,竟有回忆似湖面的倒影展现在眼前,模糊不清。吻他着实是冲动之举,幸好他没有厌恶之色。
“你莫不是喜欢上我了吧,那天底下的姑娘都会伤心的!”
“仿佛,我很久以前就认识你,我一直在做一个梦,梦里……”那个梦是真的,我梦见两个少年,有着如出一辙的容颜,但我能一眼认出哪个是他,另一个少年,似是自己又不是自己。他们在草地上嬉戏打滚;他们在床上枕在一起,看同一本书;夜晚他们会想孩童一样依偎在一起,一个怕冷一个怕热,抱在一起才温暖舒适。他们关系很好,甚至不曾吵过架,直到有一天,少年满身鲜血倒在他怀里消失不见。他看到他失声痛哭,他从未见过哪个人会有这么多眼泪,连同自己也泛滥悲伤。
还未来得及将故事与他娓娓道来,便被他抱去浴池。阳光单薄,暮色尚好,奚暮,惜暮。
背上的伤疤从何而来,不是忘了,只是不想说,那个无月的夜晚,我还年幼,深夜刺客来袭,我提起剑,对手是几个江湖高手,本可以躲过的剑锋,为了护住皇上,生生挨下那一剑,这自是我的软肋,国师大人的软肋,即便是国师死了,皇上也不能死,即便皇上要死,国师也要死在前头。侍卫来的不早也不算太晚,那次受伤,血染红了我白色的衣裳,也是因为那次护驾有功,我坐实了国师的位子,堵住他们的悠悠之口。背上的伤疤,因为次数多了,便留了下来,也许再也褪不去了。我突然想知道,那个梦中的少年的背上是否会有伤疤,当然这是不可能的。
他搂着我的脖子,轻咬我的耳垂,其实我看见了,有白色的粉末倒进池子里,我坚信,他不会害我。他的胸膛并不结实,当他吻上我的唇,蓝色的暖流涌进膝盖处,我能清晰的感受到他的温度,他的脉搏,他的呼吸。还有那些不知道究竟属不属于我的记忆片断。
我扶着颤巍巍的腿站起来,给虚弱的他盖好被子,去了慕容府。我并没有要求寻回曾经的记忆,但我愿意保他孙子平安,那个可爱纯真的小男孩。
“哥哥,你长得好漂亮,小羽长大以后可以娶你吗?”
“那哥哥一定要早点把事情忙完然后陪小羽玩好不好?”
我笑着应允,我也愿意在生命中出现那么一个人可以将我救赎,可是,没有。走在街道上,我看着掌心的生命线即将走到尽头,没有难过,没有舍不得,释然的笑了,也许下辈子我就不用背负这样的命运了。
有这么一个人,他很强大,许是这巨大的责任与独立造就他内心的柔软。他想珍惜每一个曾温暖他的人,让他们不受伤害。他希望即便是离去,也能走的平静,他们能笑着为他送行。那天的阳光应是明媚的,如他们纯真的笑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