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川是個港口城市,有點像前一世的上海,什麽人都有,不同信仰不同背景不同語言的人在這裡自由的通商交易並磕磕碰碰的生活在一起。朱囯中甚至在這一帶看到類似于清真寺的白色建築,見到脖子長長的橄欖色膚色高鼻子美女在大街上穿著宛若睡衣一般的寬大裙子穿梭在灰白棕色的中式長袍中,自嘲,人類這種動物,不管推倒重來幾次,發展得結果都大同小異。
今天下得是太陽雨,整條街上就他一個人帶了傘,黃豆大的雨點砸到腦袋上,油布傘仍是小,肩膀上還是濕了,旁邊的一位大嫂駡駡咧咧,因爲她剛把晾在外面的被子收回來,雨就停了。
朱囯中收起傘,傘皺褶之間滴下水來,他用手接住,水珠緩慢的滑過掌心,就像淚水滑過臉頰。
這城市靈氣的很呢,朱囯中眯著眼睛偷偷打量街對面賣豆腐的王傢媳婦,懷裏抱著個嬰兒,眉目閒是渾然天成的如煙輕愁,整張臉宛如白玉雕成,而且,水嫩嫩的呵……這就是傳説中的豆腐西施啊,想不到還真是賣豆腐的……嘖嘖……真養眼……
西施這儅正在和斜靠在門邊賣燒麥的大嫂扯著閒話。
——哎呀,我相公……
三句離不了那在外跑路的相公。朱囯中輕笑,真好奇啊,什麽人呢,來這裡小半年了也沒見到。仿佛是意識到陌生男人的注目,西施和大嫂向他的方向瞥了一下,接著……她們用一種朱囯中聽不懂的語言繼續交談。
真是方便呢,學習外語的重要性。
朱囯中甩甩手中的雨水,搖搖頭轉身準備進屋,卻見于青山似笑非笑的端著肩膀斜靠在門口,姿勢同對面圓臉圓髻的大嫂如出一轍,
——這麽想知道她們在說什麽?
朱囯中見他肩膀上呈現深色,衣服和頭髮貼在身上,身上散發出雨水和男人身上特有的味道,像是過了水的塵土味。
——莫非你是她相公?
翻了個白眼,推他進屋。被推得人,仍然得巴得的說個沒完,
——唉,你可不知道,當年這才子佳人的搞得滿城風雨……
——是啊,你看你娘子這般想你念你,還不快快去鵲橋相會……
說著把一件長衫甩到青山頭頂。
——哎呀呀,你瞧你,這樣粗魯,以後嫁不出去可怎生是好?不如……從了我,哥哥從此好好待你,嗯?
朱囯中什麽也沒說,眼角上翹的瞪了他一眼,青山識趣的把手從囯中腰上抽了出來。
——說吧,什麽事?
——能有什麽事,想你了唄~
青山仍然一臉的嬉皮笑臉,就慾寬衣解帶。
——其實呢……
囯中眯著眼睛偷偷打量青山的後背,此人面相如此秀氣,背上卻有一道長長的傷疤,像是莫西站在岸邊分開了洶湧的海水。這背後的傷疤是逃跑的恥辱,還是爲了保護什麽人才留下的呢。
——……我和小王爺打了個賭……
青山套好衣服回過身來的時候,囯中已經開始專注的玩桌上的兩根蠟燭。
他點燃其中的一根,然後用火苗熔化另一根。
青山看著他,想起來第一次見到此人,就是在玩蠟燭,昏暗的客棧裏,一個很瘦的年輕人窩在角落的桌子旁,他指著一股一股流下的燭淚,輕輕地說——更像是自言自語,他說
——你看,這像不像火山噴發時流下的熔岩?
那年輕人面容憔悴,一身單薄白衣,整個人像是剛從墳墓裏爬出來,蒼白的臉被燭火照的微微發紅,一雙眼睛卻神采奕奕,仿佛是什麽神奇的野獸藏在這具破敗的身體透過那兩個眼洞窺視人間一般。青山被他身上這種強烈的違和感迷惑,他只記得自己上前問道
——什麽火山?你見過熔岩?
直到走近了,才驚覺這年輕人沒有穿鞋,一雙骨質分明的腳白慘慘的交曡在長袍下。
——……王爺?哪裏冒出來的王爺?
囯中向他的方向歪過頭來,一對魚一樣的眼睛像是活的一樣被燭火照的波光粼粼。
青山回過神來,現在的囯中,倒是越來越像個人了。
——你天天和人稱兄道弟,倒來問我?
——沒人告訴我。
——你也未曾相詢,不算我故意欺瞞。
——罷啦,王爺陛下有何貴干?
——……你怎麽知道輸的一定是我?
囯中半眯起眼睛,懶得回答。
——你可知明天江邊要祭水神?
這個季節正是多雨,江水上漲,每年的這個時候,臨江市就有祭祀水神的習俗,其中有一個很香艷的節目,那就是選美。報名選美的名額人選不限,只要哪傢有大家閨秀小家碧玉,都有機會來抛頭露面,這個節目俗稱選娘娘,在蠻荒年代,這花魁可是要投到水裏的,不過現在大家都是文明人,水災的防範很到位,於是便改爲由美人于江邊獻藝這種更有商務價值的活動了。
朱囯中挑了挑眉毛,表示,那又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