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
周围一片漆黑,安静地连他自己的呼吸声都听不见。
等等……他有呼吸吗?
他伸手去探自己的鼻息,自然是冰冷的,毫无动静的。是了,他想起来,他已经死了。
可是……他是怎么死的?又为什么会死?他、他是谁?他叫什么名字?
想不起来了,全都想不起来了。
他怎么会到这个地方来呢?四周什么都看不见。黑雾重重,即使身为鬼魂,他也感到了刺骨的寒冷。脚步不受控制地往前,也不知走了多久,才隐隐听到有河水翻腾之声。他犹豫了下,又往前走了几步,便见周围出现了亮光,一条宽阔的看不见对岸的河横在面前,河水平静,却莫名叫人觉得波涛汹涌。河上有一座Jing致遥远的桥,桥头什么都没有,除了一块大石头。
石头上面什么都没有,他却似是着了魔般立在那里,慢慢地,石头上便浮现出了他的一生。凌空,字青霄,年十六,卒于夜阑开元十五年。生前痴心不改,所遇非人,被逼致死。
凌空哆嗦着嘴唇,他捂住心口,那里空荡荡的,却疼的厉害。曾被短暂忘却的记忆飞速回到了他的脑海中,他曾经深深爱过一个男人,为了他付出了自己的一生,然而,最后却落得个心碎自戕的下场。
疼。
疼的要命。
鬼魂怎么也会感到疼呢?
就在他怔怔要落下泪来的时候,右手边的黑雾慢慢散开,凌空这才注意到石头旁边坐着一个沉默地穿着龙袍的男人,那件本该是绣着八爪金龙富丽堂皇的龙袍,如今却变得陈旧破碎,仿佛轻轻吹口气就会化作尘烟。凌空之所以没注意到他,是因为他一动都不动,眼神空洞地望着前方,就连头发丝都像是被冻结了。
凌空走过去,问道:“这位……陛下,请问,你可知此是何处?”
男人没有说话,他像是没有听到凌空在问他一般。他好像与那块石头化作了一体,石头就是他,他就是石头。他始终沉默地坐在那里,双手放在膝盖之上,在他的周围,时间和空间,以及尘土与空气,都是岿然不动的。
凌空不再强求,他回到桥边,犹豫地踩了上去。不知走了多久,心中都是一片茫然,走着走着,他突然发现,就在瞧上,似乎有一间小铺子。小铺子是茅草屋的样式,十分简陋,宽阔的桥面上,摆着几张木桌,桌上放着一碗热气腾腾的汤。汤水清澈见底,似是清水,却发出一股诱人的香味。一个扎着双髻的小女孩正坐在那里,伸长手臂,吃力地用手里的勺子搅动着铁锅里的汤。
凌空心里不忍,便上前去,柔声道:“我来帮你吧。”
小女孩愣了一下,回过头来,见是他,瞬间露出快活的笑容。凌空不禁被这笑容给感染了,接过小女孩手中的勺子,轻轻搅动。小女孩坐在板凳上踢着腿,双手撑着下巴好奇地看着他,半晌,问:“哥哥,为了谢谢你帮我,我请你喝碗汤好不好?”
“……不了,我不想喝。”凌空勉强露出一个笑容,不想吓到眼前这可爱的孩子。他不过是只鬼,鬼哪里需要喝什么汤呢?
“可是你不喝的话,你会永远都忘不了那个人的。”
闻言,凌空惊骇莫名,看向小女孩,小女孩眨巴着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看着他,小手一挥:“哥哥,你看那里是什么字。”
凌空顺着他的手指望过去,桥墩上刻着龙飞凤舞的三个大字:奈何桥。黑漆漆的桥墩,黑漆漆的桥,黑漆漆的字。
“哥哥,你有两个选择,一是喝下这碗汤,从我这里开始一直向前走,直到你走到头为止。或者……”小女孩收起了笑容。“你跳下去吧。”
他话音一落,河里顿时响起鬼哭狼嚎之声,无数的鬼魂在河面上沉浮,他们有男有女,有老有少,他们唯一的共同点就是一直在哭喊。那刺耳的哭声让凌空浑身打寒颤。他不由自主地朝后退了一步,鬼魂都在盯着他,他们的脸……或许那已经不能称之为脸了,只有眼里的疯狂和执念,才让凌空认出他们曾经是人。
“你已经走过鬼门关了,只要你喝下这碗汤,你就可以转世投胎去啦。”小女孩嘻嘻一笑,从凳子上下来,走到凌空身边,忘川河里的鬼魂仍旧在那里尖叫哭号,河水浑浊的看不出颜色,宽阔的看不到边的忘川河,里头全部都是不甘心,不肯就这样离去的鬼魂。
“他们都是当初从这里跳下去的鬼,所以他们不能投胎,也不能保持神智,除非他们爱的人经过这里,认出他们——可他们却不能发出任何声音。”小女孩叹了口气。“我在这里待了不知多少年啦,从没有一个鬼魂能离开这里。在河里待久了以后,很多鬼魂已经连自己在等谁都忘记了。即使他们的爱人经过,他们也不认得了。”
小女孩老气横秋地说:“这情情爱爱的,麻烦死了,哥哥,你不若喝了这碗汤,往前行吧。”
凌空看着河里哭叫悲号的鬼魂沉默。
小女孩见他不说话,就撑着下巴看着他,过了一会儿,问:“哥哥,你认识一个叫尉迟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