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善从浴室里出来。即便热乎如佛罗里达的夏天,可他依然坚持着高温沐浴的健康原则。接近半个小时的热气蒸腾,刚刚成年的青年脸如玫瑰,一双chaoshi的黑瞳,让惹人心躁不已的脆弱完全掩去了沉重的书气。浸润得像浓墨一样的短发稀稀落落地滴着水珠,唯一的白毛巾却被青年用来擦黑猫同样shi成一团的乌亮毛发。
黑猫很爱干净。
上善第一次给它洗澡的时候特意戴了塑料手套,为的就是防止黑猫遇水后会发起狂来抓到自己。可终究是没有用武之地的。黑猫完全出乎上善的意料——它就只是一直乖乖地蹲坐在浴缸里,一条长长的尾巴顺着腿柔柔地圈住下盘,尖尖的猫下巴直往上冲,一直睁得老大的猫瞳也状似满意地眯成一条黑线。
那时上善完完全全地被这贵族一样的小家伙给唬住了,心里狠狠地挤了一把:这姿态妩媚得跟什么似的,骨头都要酥了……自此以后上善的日常工作又多出了一项——给猫美人洗澡。上善也没往什么神乱怪力的地方上想,权当这便是传闻中的基因进化罢了。
上善一边用毛巾给小家伙揉着头,黑猫则在毛巾下使劲地转着脑袋,还一边“喵”个不停,唇边的须也微微颤动着。上善知道,它这是舒服了。
把黑猫放在米色的沙发上,上善打开了电视。“……据气象局统计,新一轮台风将于本日夜间登录美国本土,届时迈阿密将可能发生海啸,请市民留在家中继续密切关注风暴的新动向……”年轻的记者穿着黄色的雨衣只堪堪能在背后鬼推着一样的风中站稳步子,背后的石油挖采作业显然已经停下,黑黝黝的塔身在风暴中显得狰狞万分。
大概是在新奥尔良的海边做的报导吧,真勇敢——上善漫不经心地吮着手指上的可可融浆。三十秒后,上善像弹簧一样从沙发上坐起,搓了搓头发。
见鬼了!美国夏季吹的不是偏南风吗?佛罗里达州比密西西比州更南端,怎么可能风都吹到新奥尔良了却还没登陆到迈阿密这里?
疾步走到落地窗边,上善拉开窗帘。不远处的海面依然无波无澜,沙滩上有不少的警员已经拉开警戒线,防止又有冲浪爱好者贪刺激跑去鬼门关一闯。唯有海天间一线渐变的绛红预示着风暴正孕育在西大西洋上。
无声息地,黑猫也踱到窗边,望着远处海的界线,瞳孔越缩越小。
踌躇了下,上善披上外套往外走,黑猫反常地没有牢跟着,只是扭头执着地看着青年焦急的背影消失在门后,视线有点纠缠。
死命地摁着门口的铃,房内依然死寂一片。上善转而拍门,大叫:“阿尔!在的话开一下门!”只能感觉到手上一阵阵发热,经已开始发麻。
上善第一次因为“安静”而心慌。
他又跑道亚伯拉的房间去,如法炮制,结果依旧。
阿尔比盖是个十分注重时间概念的女人,天大的事也不要旨意能打断她的日常生活的安排。平常的这个时间她该是穿着浴袍泡着咖啡享受着小资的单身生活——上善抿紧了唇,看不清他在想什么。
眸中Jing光一现,上善大步往外走。只希望有哪家的游艇或救生艇是没有随着主人外出旅行的。
真的,他从未奢望过在美国的沙滩上会出现“渡头”这种说出来带有浓厚社会主义味道的东西——再三擦了眼镜,他才相信自己的眼睛。
以走一步停三步的速度踱到了生着斑斑驳驳许多锈迹的桧木甲板上,上善看着游艇上的男人。
“小伙子,要上船?”未等上善出声,男人发话了。他的声音像揉了沙子一样,听在青年的耳里有说不出的怪异。
他抬头认真地打量了下男人,对方也在盯着他看,目光诡谲。上善感到身上的汗毛慢慢地竖了起来。硬生生地接过对方让人不舒服的注目,上善一笑:“今晚会有风暴,会不会不方便?”他虽并非无畏之人,即便深觉今夜处处弥漫着叵测的气息,可寻找同伴的意念强大得让他能忽略掉野狼般的黑夜。
男人点起烟,抬头望了望,把游艇移近甲板,“没问题,还来得及。”
没有过多深虑,上善登上游艇。
佛罗里达的昼夜都十分鲜明,白天时就如被巨大的凹透镜反射了整个美国的明媚一般,夜晚的沉重却又能厚重异常如困兽。宽阔的天幕如黑色天鹅绒沉沉沉下来,平日里还能见到一两颗碎钻般的小星,今夜却只能看见橙红与污黑不停在酝酿、翻滚,港口里千灯华照的景象不复,渔船大概都为避风进港了。这样黑的一个夜晚,只有他们一条陈旧的游艇漂在海上。
男人一边握着塑料的方向盘一边抽着烟,也没问年轻的乘客欲往何处,只是漫不经心地开着。烟灰顺风向后吹,上善在捂嘴之余发现,男人长着一张落拓不羁的脸。纯粹得几乎是绿色的蓝眸,风刀霜剑给他美丽的肌理留下的是更具诱惑的魅力,头发是白色的——竟是个十分年轻俊美的男人!
上善呆了呆,随口问道:“你是罗克福德人?”罗克福德十分接近五大湖区,受环境影响,当地人的黑色素比一般白种人的还要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