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待,原本是件极为无趣之事,但时不时见妇人当场遇着自家夫君时的一哭二闹、武人间的莽撞打闹,也就在笑料中度过了大半时间。
差一炷香到未正时分时,从锦绣楼里开始传出悦耳的笛声,那些时常来此的人个个扬起眉赞道:“啊,是竹音姑娘。”
伴着乐音,三楼上缓缓出现一个婀娜身影,台下众人纷纷伸长了脖子为一睹芳容。
帘幕自两边拉开,只见那女子脸若银盘,眼似水杏,唇不点而红,眉不画而翠,着一席淡粉罗裙,婷婷而立。
笛声渐止。
顾丰拉了拉惜年的衣袖,撇嘴道:“也不怎么样嘛,六姐比她漂亮多了。”
惜年听到‘六姐’一词,微愣了愣,细加思考才忆起那六姐指的是顾曼柔。诚然如此,顾曼柔的母亲欢言曾是某位巨商为垄断一条海盐之路,与无数金银珍宝一起献与顾康的,是一个清水芙蓉般的女子,而顾曼柔继承了她娘亲的美貌,还入了凉丹四女之首。眼前这女子虽美,但真要算来,不过是中上之姿。
一壮汉啧嘴不屑道:“还道是天仙下凡呢,也不过如此。”
再看旁人,大多神色失望。
但听最前面有耐不住的公子大声问道:“桃儿姑娘,你家锦绣小姐呢?”
只这一句,众恍然,原来是此女非彼女。
那桃儿挥了挥手中绢帕,娇声道:“白三爷,您总是这般性急,怪不得楼里的姑娘不喜你地紧,说你白三爷行为粗鲁,一点都懂不怜香惜玉的。”
“哈哈哈……”台下众人大笑。
那白三爷被噎得脸色青青红红了一阵。
桃儿清了清嗓子,待四下安静了些,开口道:“我家小姐芳名远扬,桃儿自以为,若要找个能配得上我家小姐之人,再怎么也得文武双全,不只是单单靠抢得绣球这般简单。我家小姐心软,可我桃儿不心软,桃儿不才,要先出几题来考考大家,每题限时半刻,只有这过者,才能进入下一个环节。”停顿了一下,又有些小恶作剧地继续道,“当然,除我之外,杏儿也直道要好好会会各位呢。”
外围的人面露疑惑,而内围众人神色不一,有人成竹在胸,神色平稳;有人好不自得,眉飞色舞地扇着扇子;有人则满脸失望,闷不吭声;更有甚者大声哀嚎,引得大家纷纷侧目,原来又是那白三爷。
只听他抱头急抓道:“怎么办?怎么办?我可什么都没准备啊!”
这桃、杏两人长伴锦绣身边,接触多了自然就知道她俩的厉害。桃儿文采非凡,连歪理也能被她引经据典,说得头头是道,那些前来sao扰锦绣的客人,往往就被她的一张巧嘴给绕晕了;杏儿武艺出众,那些来寻事的江湖草莽常被她扔进过钟水河里,美名曰清醒头脑。
真真是错为女儿身。
一想到此,许多贵人都不禁叹气,看来他们是没戏了。也算这消息来得突然,他们只道是抢绣球罢了,便只带了定礼而来。
“公……公子,小公子,您倒是慢点嘿,奴才快跟不上了!”
“你怎得这么慢哪!”
人群中突然出现一个与顾丰一般身高的孩子,显然也是来看热闹的,只是他不甘屈于人后,直喝着‘让开’,双手亦拨开人群朝前挤去,“若不是你这死奴才今早坏事,本公……本公子早就出来了,还用得着像现在这样费事么!”说完,已不见人影,只能由人群攒动的方向来判断他的位置。
“祖宗,哎哟,我的小祖宗。”
那奴仆这才气喘吁吁来到跟前,也想随之钻进人群,不料前面那些人全都回过头来恶狠狠地瞪了那奴仆一眼。
刚才那小童的行为已惹得他们大为不快,只道其年纪小不懂事,才忍了下来,若是再让人轻轻松松进去,那他们辛苦占位又有何意义。
那奴仆只得紧张万分地在外面叫道:“公子,小公子,您快回来呀!”却没人答应他了。
惜年望见那小孩正巧来到刚才那言出不屑的壮汉前,好一阵推攘,壮汉却纹丝不动立在原地,摆明了不想让位。
那小孩气急,大骂道:“你这个该死的贱民,还不给我让开!”
惜年嘴角一勾,不由得想起当年与千景安的相遇,也是这般盛气凌人。
只是对象不一样。
那壮汉身高八尺,脾气也火爆,立马转过身,单手拎起小孩与他平视,啐道:“nainai的!你是哪来的野东西!”
那小孩见壮汉满脸虬须,凶神恶煞地瞪着他,扭了扭身子又挣脱不开,旁人更是当作没看见还往两边退开了些,气焰顿时消了大半,但仍死鸭子嘴硬道:“你才是有爹生没娘养的野种呢!你若是欺负我,我父……亲,必不放过你!”
若说刚才壮汉横眉瞪眼不过是为了恐吓他人而装装样子,而现在他顿时冷下来的表情才是真正述说着山雨欲来风满楼。
好像,正是抚到逆鳞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