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云二十三年,苍云帝病重,弥留之际,下旨将三皇子明烛送入宫庙,封号静烛王,享受王爷待遇,若无大祝许可,永世不得离开宫庙。
明烛跪在苍云帝的龙床前,听着大太监一字一句地念着圣旨,即便是那个随性而为,不吝于表现自己喜怒哀乐的人,第一次,不知是该哭还是该笑。
想笑,过去的十七年,这个被自己成为父王的人,从来没有正视过自己。明烛知道,他的生母,是一个ji女,只因长相酷似先皇后,而被皇帝带入宫中。明烛的性子像他的生母,同样都是随性而为,洒脱不羁,但是,最终把她送上绝路的,还是因为她的性子。多少年了,除了那一声声没有任何温度的父皇,明烛与龙床上的这个男子再无关联。
想哭,十七年的忽视,连明烛自己都不再期盼父皇能正眼瞧一眼自己。但是,到最后,这个高高在上的人,却给了自己一道圣旨。这道圣旨,无异于明烛的保命符。
从太子失踪那刻起,他们兄弟三人的情谊,就已经变了。明烛知道,一向寡言尊礼的大皇兄为什么会在两年间变得放浪形骸,豢养小倌,终日沉迷,不误正业。明烛与早已出宫建府的大皇子不同,他还在宫中,比起还在襁褓中的五皇子,尚在宫中的三皇子,始终是四皇子最大的威胁。
要保全三皇子的方法只有一个—把三皇子明烛送入宫庙。宫庙不受朝堂约束,即便明煌想做什么,也是有路无门。宫庙的人信奉神意,必定不会将明烛如何。
明烛抱着圣旨,看着龙床上的人渐渐没了呼吸,眼泪刷的就下来了,想止也止不住。这眼泪,为的是他们之间的血缘,为的是那个成为父皇的人,给予自己的唯一的亲情。
苍云二十三年,苍云帝驾崩。太子明煌登基,改年号为苍煌元年。
十七年,明烛第一次收起那一身的痞子气,是在生母逝世时。第二次,则是在苍云帝的丧礼之上。
结束了这一切,明烛便离开了皇宫,去了宫庙。在那里,明烛与他的挚爱相守数年,相知于此,相携于此。
苍云帝丧期一过,明烛的本性就再也藏不住了。宫庙紧挨着皇城而建,皇城莫约是三个宫庙大小。宫庙建筑恢弘,却没有皇城一般富丽堂皇。悬挂在各处的绿色绫罗随风飘摇,让内敛低调的宫庙多了一丝生机。宫庙最中间是正殿,是主持祭祀和供奉各代大祝牌位的地方,正殿内的摆设,会根据各代大祝的喜好进行调整。净世殿,是大祝的寝殿。宫庙内,为了组织奉职人员学习,还开设了学堂。
多年以来,宫庙的总是平静而庄严的。但这一切,近期都被打破了。而打破宫庙宁静的人正是静烛王明烛。
且不说这人顶着一张俊美祸害的脸,嬉笑怒骂间,就俘虏了不少在宫庙奉职的少女。虽说,大祝长相是绝顶的好,但却是不苟言笑的人,哪有这个一点架子都没有的静烛王来得真实。于是,宫庙的女眷们荡漾了。
除了祸害的脸,明烛还有一颗唯恐天下不乱的心。不,是唯恐宫庙不乱的心。天天搅得宫庙鸡飞狗跳,又因这人顶着个王爷的封号,宫庙的人是敢怒不敢言。这宫庙中,唯一有权管的大祝,却天天闭门在正殿内静修,来个两耳不闻窗外事。且说这静烛王把水换成酒的小把戏让宫庙里的祝官、卜官、巫祝苦不堪言。宫庙中的酒是祭祀时才能享用的,这王爷倒好,把壶里的水全都换了酒,一下子,让大半不够警敏的祭祀官找了道,都只能苦着脸跪在正殿前,请求大祝责罚。
大祝仍是一言不发。
过了两天,更是乱得一团糟。找祭品的祭品不见了,要清香的找不到清香。洗澡丢了衣服,睡觉没了被子,素菜祭品全都变成了肥腻腻的大鱼大rou,这样的把戏更是层出不穷。
大祝仍是波澜不惊地在正殿里静修,但是外面得祭官们天天顶这个黑眼圈,感觉这日子简直没法活了,清修寡欲多年的他们,哪里受得了这番诱惑侵扰。
第五天,祭官们对于漫天飞的春宫图已经充分做好了心里准备,道行高的,原地坐下,闭息凝神,静心清修。道行低的,只能羞着脸跑了房里,口里还不断念叨着:“这怎么了得,怎么了得。”
第七日,整理大祝房间的小厮忽然红着脸出来了,众人好奇。连番逼问之下,小厮才红着脸支支吾吾地说,大祝床铺下有多本样式不同龙阳十八式。这可把众人吓得够呛。
第十日,众人期盼已久的大祝终于打开了正殿的大门。双手负于身后,寒气逼人地冷着脸站在正殿的石阶上,俯瞰着众人。此时,众人都一致觉得,大祝那张冷冰冰的脸是多和蔼可亲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