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缭抬起头来,忍不住问道:“大王可还有遗憾?”
昭王并未在意是何人所问,只顾答道——
“嬴稷此生无愧于嬴氏列位祖宗,无愧先父惠文王交给我的大秦累世基业。今觉愧对者唯一人——”
“大王所指何人?”
“便是我那武安君白起!”
魏缭心口一震,问:“那白起不是忤逆大王,负罪自裁了吗?”
昭王道:“白起忠勇无双,功绩彪炳。嬴稷有幸,得千载难逢的将星相助。武安之殇,实非我愿。天也命也……错便错了罢……只是我将赴幽冥,不知又该以何面目去跟武安君问好……”
魏缭行军打仗向来流血不流泪,蒙冤受屈也不曾流泪,自刎时更是恣意痛快。可听了他这话,泪珠儿一个接一个往眼眶外滚。他上前一步道——
“我想,他会这样说——
‘臣乃穰候麾下左庶长白起,幸得大王赏识。愿为一秦,横扫六雄!’”
昭王起身看向说话之人,那是一个宫服少年,提着药盅站在塌前。一双泪眼睇着自己,仍不失眉间英气,光风霁月。
嬴稷惊疑不定,直瞅了魏缭好一会儿,似在分辨。
“你这眼神可真像……他!”
昭王气力不支倒在床榻之上,嬴柱忙上前搀扶。
这时寝宫外吵闹起来,想必是倒在梅林处的二人已被发现。提醒魏缭是时候离开了,他强忍住心中千回百转,趁乱出了寝宫。梅林处冯去疾不知去向,只有那个宫人醒来焦急通报自己的衣服和药盅被人抢了。
魏缭在咸阳城转了两天。去到寒山馆时,有人告诉他,冯去疾已随韩王韩然匆匆回了韩国。而后六英宫里传出消息,昭王驾崩,太子嬴柱守孝一年。还有传说,嬴柱将在咸阳城东修筑一座武安庙。
凄风穹天灭执绪,怨情难抵是恩情。
何如锦衣同欢少,无所驻亦无此心。
在蔡相灵药一番调养之下,魏缭内伤已好了大半。昭王离世,咸阳城戒备森严。披桂萝茹一事,太子嬴柱定会与魏国算账,而此时城中有大队兵卫搜寻魏王弟魏缭。魏缭心道,恐自己与魏王都成了歹人的棋子。再者半年之约时刻侵扰他心,遂决定先回太白山幽竹林严阵以待。若留得一命,再去韩魏两国调查一番,好向秦太子解释。
待隐入山林,魏缭去除杂念,潜心演武布阵。
公子政二人虽尚离太白山三百里之远,但总惦记回太白山夺那七杀星魄,时限还有一月,便快马从原路返回。
二人身边多了一个稀发小子。
这小子叫韩非,满脸怨怼睨着强行将他绑来,此刻悠闲伸张臂膀的逢希。
那日他出了学社,边走边在脑中回想今日老师所授的理论。正欲开启柴门,忽然蹿出两个莽汉将他逼入屋内,叫嚷着要他交出什么贪狼星魄。
不知此乃何宝物,韩非瑟瑟道:“我……我乃穷……穷学一个,唯一……一的宝物是……是满腹的学……学识……”
他话还没说完,其中一个莽汉便张口大笑——
“笑死逢大爷啦……一个小结巴还有满腹的学识。”
韩非受到讥笑,气得脸蛋儿通红,反而更说不出话来。
公子政苦候半日,竟等来如此模样之人,不免皱眉,莫非《八极星魄》所言有假?
“其二贪狼星魄,主运筹谋策,有决胜千里之才,纲举目张之能。于宛地狼嚎谷将现,以掣天下法纪。”
作者闲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