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谕令二皇子独自进入‘崇德殿’,心揣万般猜测的百官只好在阶下等待,眼巴巴瞧着李煊时沿着白玉石台阶拾级而上,直至背影也淡出视线。
李煊时进入大殿时,并未瞧见李焕昌、闫世贤等人,空旷中只有一袭明黄色身影瘫坐在地,倚着蟠龙柱背对着自己。对这场面显然感到意外的李煊时,边心里想着‘对方是死是活’这个问题,边上前查看。
对方还能进出气让李煊时松了口气,但狼狈的样子却让他不敢恭维。明黄色的龙袍在胸口处是一大块血迹,细细瞧着,还能看出期间不停地渗出血来。静静站着看了一会,李煊时挑眉问道,“怎么回事?”
“慌乱中,让皇后拿剑刺的。”声音平静得毫无起伏,仿佛不久前叛乱的不是自己的亲生子,伤了自己的不是相濡以沫多年的妻子,统统只是一群陌生人而已。
没有开口问那些人的下场,想必也好不到哪去。这般想着,李煊时半俯身,保持伸手的姿势。
这番多年难得的亲近,男人并未领情,抬手一扬拍开对方的手,力道轻缓而不失坚定。
搀扶的好意被拒绝,李煊时缩回手,重新直起身子打量他,“这一剑,以您的身手可以躲开的,为什么不躲?”
“累了,便不想躲。”李潜笑笑,平平淡淡的一句话里,仿佛以往的玄机无数又仿佛只是纯粹的感慨。
“您以为这样,儿臣就会感激您?”二皇子是温和的,也总是散漫的,但他却是看事最通透的。
“因为您是在为儿臣扫平障碍?逼宫便罢了,还背上弑君的罪名,太子一党真是罪无可恕。。。。。。就算赶尽杀绝,谁又能说,新皇不够仁厚?”
面对隐隐带着怒意的质问,男人也不恼,只是保持嘴角那一抹笑意。
见他不言语,李煊时微微眯了眼,继续道,“儿臣一直在怀疑,纵使那岑挽碧表现得再单纯无辜,区区一个男人就让您神魂颠倒。。。。。。原来,一切都是故意的。”
明知李焕昌痴迷岑挽碧,还做出强抢的行径,让其嫉妒发狂;明知岑挽碧之死是有心人挑拨,还是让狂龙军、虎啸军接连出征造成国内兵力空虚;顺李焕昌一派的意派无用的骆峪出使苍裕;露出废太子的意图,任由对方背地里动作,架空皇宫守卫。。。。。。那么,三年前令黄赫担任禁卫军指挥使,便是计划的初始?难怪事态顺利得令人吃惊,统统都只是这男人为了铲除闫氏,在背后推波助澜么!
“十年前,朕动不了他们,难道时至今日还不行?”李潜语气轻快,仿佛方才险些丧生的人并非自己,“朕让他们蹦跶到今日,就是为了在他们最志得意满的时候夺走一切,让他们万劫不复。享尽荣华后又一朝沦为阶下囚,不如此,怎能消弭朕的恨意?”
话音一落,就看见对方微微皱起的眉,李潜轻笑,“你果然不爱听这些。。。。。。”
“朕知你不贪权势,不慕荣华,皇位于你而言只是枷锁。。。。。。但你才是朕属意的继承人。”
“儿臣知。”
耀儿出生前,您的教诲深深扎根于我的脑中,无论是韬光养晦还是掩藏真心,亦或是心狠绝决,这不是每个皇子都能从您这得到的训言。世人皆道孩童最是天真无羁,又有谁知晓六岁之前,我踽踽独行于黑暗?任一人靠近,都要深深怀疑对方的目的,是要害自己还是想得到什么好处?
“朕最喜欢你的母妃。”
“儿臣知。”
他人皆道,您对四弟异常的包容源自于他是幺子,也因他聪慧过人。但从您时常看着他的眉目愣神中,我就知晓,您心中曾有过的到底是谁。
“皇帝不能爱人。”
“儿臣知晓。”
因为您永远站在最高处,就算最心爱之人也不能与您并肩。所以在母妃丧生之际,您还能打落牙齿和血吞。因为外戚专横,闫家根深蒂固,您还没有冲冠一怒为红颜的自由。
“你也不能。”
这次李煊时不再是短短几字作为回应,而是向来温和无波的眼神被一股坚决取代,“弱者才轻言放弃,强者只会固守挚爱。”
“呵。。。。。。从未有人敢说朕是弱者,你是第一个。”闻言,皇帝笑了几声,却又不由自主地蹙起眉,显然是情绪牵动了伤口。
“居然被我的儿子这般说,倒真是稀奇。”不再用那个尊贵的自称,仿佛只是寻常人的对话。略带感慨,李潜细细打量着对方的眉眼。对方背着光,面庞有些模糊。自己却觉得果然很像。
人人都说,四皇子神态间最似贤妃,唯有自己才知道,像的不是四子,而是二子。无论是骨子里那份漠然,还是甘愿为所爱付出所有,统统像极了。为了自己,姗华甘愿被束缚在皇宫,以求携手一生;为了弟弟,他甘愿去争抢根本不在意的权势,就为了营造避风遮雨的所在。
“我曾问过她,为你困守皇宫值不值。”李煊时目光悠远似在追溯,淡然的声音似是描述一个久远的故事,“因为你给不了她最想要的简单。”
李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