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翌等他坐稳了,才斟酌着问道,“你觉得夏管事这回,该怎么处置?”
全海眼神豁然一跳,不过有了前车之鉴,声音小了许多,“刁奴欺主,妄揣上意,该杀!”
果然是社会不同,时代有异,这一张嘴就是生啊死啊杀啊的,一点迟疑都没,“杀了他,谁能顶上呢?”封翌随口问道。
“这……这是老爷内宅的事,属下一个外事的随扈,实在没什么见识……”
封翌后脊梁一寒,受不了了,前番那小丫鬟说奴婢配老爷,这听起来还算顺流,从全海嘴里冒出来的老爷和属下,这就不是一套的壶啊。封翌暗暗记住了,等地位稳固了,这茬一定得改。
“况且内宅里女眷颇多,这个……”
“停!”封翌看着面前这个年轻人,虽然比自己现在的身体大,可是封翌两世为人,看全海自然和同龄人不同,果然就像人家说的古人和现代人比更早熟吗,这全海年不过二十居然思考问题像个老头,“就我想让你这个不懂的人顶上这位置……我知道你要说什么,只是现在府里的规矩已经不成样子了,我知道你不擅长杂事,但是现在是非常时期,我就是要你这个非常人,在这关键时刻使出点非常手段来,好好整顿一番!”
这一番话说下来,全海的眼睛果然亮了,封翌笑笑,手上摇摇晃晃掂着孩子,“出其不意攻其无备,你是武行出身,你懂的……而且真要看上哪个姑娘,只要人品过得去,我支持!”
不管全海听了这话是什么表情,封翌想说的最重要的问题已经说完了。
因为此时已经是夏末,封翌又和全海聊了一会秋季收成,佃户上租的问题,模模糊糊的打探了一些关于忠义伯府的固定资产问题,正好侍女过来禀报说小少爷的药煎好了。
全海顺势退了下去,自行处置早先被手下捆起来扔在屋外罚跪的夏管事不提,单说封翌看着进屋来的侍女捧着托盘,盘上一只能装四两米饭的大碗,碗里盛着八分满乌黑不见底的药汁,当场脸就黑了。
且不说这一大碗的汤药能有几百毫升,就这么一个刚刚出娘胎统共四十天不到的孩子,他上哪长出个这么大的胃装这么些的药去?
越想越觉得夏管事可恶,恨不得冲出去找到全海领他去插个三刀六眼。
只是这么一想,封翌一下子就愣住了,他好歹是个文明人,怎么能跟全海似地拿人命当草芥?
“把药给我,你现在就出去,赶紧把全海给我叫回来,快去!”
把侍女打发去了,封翌端着药碗开始发愁。
这么一大碗光闻着胃里就泛酸水的东西,怎么忍心给孩子灌?
药匙是银的,倒是闪闪发光,小巧玲珑,封翌捏着搅了搅,只怕没个百八十口喂不完。
回想起当年女儿封翎每次吃药时哭的可怜兮兮的小脸,二十年恍如昨日,封翌叹了口气,把药碗放到一边,抱着儿子起身去找巾帕。
小家伙睡的好梦正酣,看来那大夫的几针扎下去还是挺管用的。就是脸上的灰气还在,让封翌知道这药无论如何都得吃,马虎糊弄不得。
找了一圈都是丝织品,居然没一块是吸水性好点的,正踌躇着,猛然想起好歹现在也是家大业大了,还怕弄脏一块丝巾?
抱着反正没用浪费也是不得已的心态,封翌抓了一快汗巾直接系上儿子的脖颈。
“乖啦宝贝,醒醒,吃药了哦,良药苦口利于病,早早吃快快吃,吃完药健健康,身强体壮抵抗力好,再也不吃苦苦药药咯……”封翌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嘴里唠叨出来的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只记得当年哄女儿的时候都是叠字的胡言乱语一气,学着牙牙学语的孩子那样说不出一句囫囵话,不过据说这样可以平复麻痹小孩子的感觉。
不过再怎么哄,那东西苦的就是哭的,连大人都受不了的味道小孩子怎么可能乖乖咽下去,一口刚刚进嘴,已经哭得惊天动地。
不过这样也有好处,小孩子一哭都是把嘴咧到最大,以便发出做洪亮的声音,封翌忍着不忍,将舀了药汁的药匙直接送到孩子的嗓子眼,连着喂下去好几口,都没有被吐出来。
不过这样做也让孩子哭得更凄厉了,而且连着几口都没吐,封翌也担心再喂下去会呛到,只好把孩子抱起来,竖着,边哄边拍背。
这么停了药,又哄了一会,总算是不哭了。
小嘴撮起来,空吧唧着。
封翌一看就知道这孩子是饿了。
中药汤子讲究的是空腹,想想这么小的一团rou,五脏六腑还没发育全乎就要受这样的荼毒,封翌猛然想起中药的消化好像是从肾代谢的,这么小的孩子,如果肾脏发育的还不完全……
封翌猛然坐直了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