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封翌来到这世上唯一能掐准的一件事,此刻在全海心头疑惑的时候浓墨重彩的抛出,只一下,就将全海刚刚的疑问全都打飞了。
所谓人之将死,其言也善。他这老爷虽然未死,却是大难一场,死里逃生,那么幡然悔过,重塑金身,也是能理解的,这么一番话谈下来,封翌看他神色松动,就知道自个在新世界里捞到第一个盟军了。
接下来的事情就好办了,封翌询问全海家中境况,他不问谁是谁,哪个名字对哪张脸,只说自己浑浑噩噩多少年,对家中事务不甚了解,但忠义伯府历来奴仆之中也是有派系的,封翌只是询问全海可知道谁是谁的一属,哪个跟哪个又是一路,可怜全海十三岁时候被打发出府,这府里的情形除了传出大门的那些捕风捉影,哪里知道二门内的那些细小猫腻?一问之下倒有七八处细节是三不知的。
当下不用封翌问的多详细,全海自己就汗如雨下一脸羞窘了,封翌便笑着安慰他没关系,自己倒是天天呆在府里,可不也是不济事的这样的说辞,说得全海更加信了这个小主子,这回是真的修身养心,收心回归正道了,于是三分羞窘里反倒慢慢的带出了七分欣慰,颇有一些伯爵府兴家有望远目憧憬来。
封翌看着他的样子,只觉得提起的心慢慢放下一些。他在这个世界落脚,那真是光杆司令一枚,绝对的孤立无援,还要时刻提防被人认出是西贝货,他从女儿房中还有度娘书房(即百:度:文:库:)看的那些杂七杂八的东西里倒是对穿越伊始众口一词,可是封翌好歹也是年过不惑的一个成熟男人,叫他去学那个失忆啊受伤啊,他还真没那个脸,而且一穿来就直接面对绿头巾绿帽子,还要当家作主,真叫他扮成个失忆的二百五,只怕自己的家业就要叫人直接偷卖光了。
此刻对着自己的第一个同盟军,封翌用不为人察觉的强势不动声色的引领着话题往自己需要的方向走,例如夏管事一事,封翌就出了主意,干脆将人逐出府去,只需事前将他的名声口碑弄臭,那么他在外面说伯爵府如何如何,自然也就没人肯全信了。顺着这个话头,封翌不动声色的将府里下人株连了大半,嘱全海在接下来的一个月里分批逐次驱逐,同时又引着全海想了数种谣言版本,预备着在分批驱逐府中下人的时候散播出去,借以把水搅浑,将封翌自己绿云罩顶的事实混淆在一干是是非非的蜚短流长中,降低事实的可信性。
因着气氛引导的实在太好,全海到后面已经一扫先前唯唯诺诺说三句藏两句的谨慎,两人凑到一起倒有些发散思维的征兆,只要有一点想头,也不管可有可行性,只管讲出来抛砖引玉,若实在是朽木,就扔到一边不理,若有一点雕琢的契机,就一起琢磨增长。
两人难得投契,竟有些聊到欲罢不能的地步,这之间封翌一直抱着的小小婴孩哭闹两回,一次是饿了,一次是吃饱了开仓出货。饿的那次全海出去招了槐院的一个nai妈过来给孩子喂nai,一旦喂完,就被封翌重新结过,说来也怪,那孩子即使在nai妈怀里叼着nai嘴也时不时的吭叽两声,吃饱之后更是直接哇哇大哭,封翌只好将他接过来,谁知一换人,这孩子就吧唧着小嘴咧了个似笑非笑的模样,被封翌立着抱了顺了会脊背下下nai,就睡眼惺忪的继续会周公去了。
全海在一旁看的啧啧称奇,猛然想起这可是自家主子戴绿帽子的活证,一张脸登时变得又青又白。
封翌自然知道他想法,于是装模作样的叹了口气,道:“不瞒你说,我前些日子真是看见他就恨不得直接杀了他,这孩子简直是……”他顿住了喘了口气,压抑下似有波动的剧烈呼吸才继续说道,“可我后来却想明白了,还是我自己太不争气,才让她做出那种事情来,她对我心里没一分的情谊,为了伤我作践我无所不用其极,连个孩子都被她拿来当枪使,这孩子摊上一个这样歹毒的母亲,也算可怜到家了。可我是自作孽,这么个孩子却才刚刚出生,又有什么错,可见他的可怜比我还无辜……我想重新做人,便不能抛弃了过往,须得直面惨淡,才能从废墟上重新站起,你说是不是?”
一番话说得全海热泪盈眶,从坐了半个屁/股的凳子站起,直挺挺的跪了下去,“小公爷今日,今日所言,要叫老爵爷知道必然是要欣慰的,只要全海还有一口气在,定然跟随小公爷左右,至死方休!”
那小公爷三字入耳,封翌心中一动,已有计较,做出惆怅之色,道,“没想到还能听你这么叫我,……哎,可叹我当年实在荒唐……”
说罢神色一整,正容道,“我已有计较,这孩子以后就叫封尘吧,不问族谱,不拘排行,只时时刻刻提醒我自己,往事已矣,来事可追,我,再不能糊涂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