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羽在醉红楼找了个靠窗边的位置坐下,撑着下巴往下边看街上的路人,颜宽站在何羽身后默默降低自己的存在感,他见何羽回头看他,愧疚地抱拳道:“卑职罪该万死,但是——”
他这个死脑筋一心认为颜明做的一切都是为颜如律好,老爷子的命令在他眼里比天都大,所以何羽现在想从他手上逃走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何羽也无可奈何,不过颜明年纪大了,何羽这般做个样子讨老爷子欢心也是理所当然的。想到这里,何羽舒了一口气,回头对一脸纠结相的颜宽问道:“你可知我爹这次给我找的哪家的公子?”
颜宽认真想了会儿:“老爷子看上的,八成是那帮子文官的儿子吧”
何羽一听这话,顿时失了兴致:“我倒是宁愿他给我找个文官的女儿”
颜宽:“……”
大繁文官多半固执保守,颜如律那些同僚的儿子无一不是木讷地像个呆头鹅,倘若何羽生下的孩子是那副德行,真不如像宋杏说的一样,趁早溺死在恭桶里拉倒!
颜宽同情地看何羽一眼,道:“小将军,节哀”
又等着半盏茶的功夫,颜素气喘吁吁地跑到何羽身边,“小……小将军,来了,那人来了”
何羽剥了个花生丢进嘴里,不曾提起半点兴趣。
颜素急了,窜过来抢过何羽手里的花生仁,将何羽衣衫上的花生壳拍打干净,又将头上临出门前颜明亲手给何羽插上的发簪扳正。何羽颇不耐烦地要躲开她的手,颜素劝何羽:“那人我瞧着模样不错,小将军你态度认真点。再说,最起码,你也不能辜负了这身衣服不是”
何羽低头看看身上擦着地面的浅蓝色衣衫,微微叹了口气,端正坐好。
这衣服是颜明压在箱底里的,他说是颜如律他娘最喜欢的一套,他还说当初自己穿着这套衣衫在夜色初降的疏院子里散步,她乍一眼看见他,就喜欢上了。
颜素见何羽终于正经起来,松了口气,打开包间的门出去迎接那人。
过了会儿,颜素带着个白衣书生走了进来,那书生眉清目秀,但是脸色却有些苍白病弱,衬得一双黑色的眸子漆黑得没有任何杂质,他抬眼看到坐在窗边的何羽,居然羞涩地红了脸颊低下头去,“我……我,我名,名唤陈光,不知小将军……”
何羽看他羞涩的模样颇为秀色可餐,也提起了兴趣,起身抬手示意他坐下:“我叫颜如律,你坐”
陈光听到名字,眼眸亮了下,抬头看着何羽,结结巴巴的口气变得有些急切:“你可曾在太学读过书?”
何羽不隐瞒,“我十三岁那年在太学读了一年书,后来边关有战事,就不再念下去了”
他又低下头揪着衣服袖子,“我们……我们曾经是同窗”
何羽将垂到桌上的袖子甩开垂在身侧,仔细想了一阵,着实记不得了,太学那一年颜如律几乎天天都在睡觉,要不是就是欺负同窗那些看不顺眼的男孩子。想到这里,何羽恍然大悟,纠结地开口问道:“我——是不是揍过你?!”
他赶紧摇手解释,“不是不是!我……我”
何羽看他又开始结巴,示意他赶紧坐下:“你姑且坐下先喝杯茶,慢慢说”
他局促地坐在何羽对面,偶尔抬眼看何羽,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颜将军你当真不认得我了吗?”
何羽尴尬不已:“我这人健忘,你给点提示?”
陈光冲何羽轻轻一笑,抿了一口茶,这才说道:“当初在太学的时候,我的座位在小将军前边——”
他这一提醒何羽就想起来了,当初在太学时候,是有陈光这么个人,是某个尚书家里的独子,个头弱小,身子还不争气,三天两头闹病,上课的时候先生在上边讲课,他在下边咳嗽,有时候能把肺都咳出来似地。
“我想起了,你的身子如今可好些了?”何羽问道。
他脸颊粉嫩地冲何羽一笑,“好些了,比那些年强上许多”
颜素重重咳嗽一声,何羽意识到该说正题了,“额,你来这里之前,你爹是怎么跟你交代的?”
他被茶水呛着,咳了许久才喘过气来,脸蛋红得似乎能冒烟了,“我……我爹不知道这回事,我娘只是说她给我相了个适合的对象”
何羽:……你娘有告诉你适合的对象是男子么?!
何羽还想再调戏两句,包间的门却被嘭得一声用力推开了。
何羽愣愣抬眼看去,砸门的人一身富贵人家家丁打扮,但是何羽一眼就认出来,那是颜如律亲手带出来的禁军侍卫长,他看着何羽,瑟缩得缩着脖子,似乎前有狼后有虎地被逼得都要哭了。
何羽疑惑朝他身后看去,这才发现他身后站着一人,那人侧身立在那里,双手附在身后,垂下的黑色广袖袖角用同色的丝线绣着若隐若现的暗纹,他微微转头,琥珀色眸子如同弥漫着一股雾气,他对侍卫长说道:“将所有人赶出去,除了颜将军”
颜素和颜宽一起复杂地看了何羽一眼,然后走了出去,陈光却似乎没有认出来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