该影子像是极远,其势极缓,却在须臾之间渺无痕迹,云雾翻腾之中只留余音寥寥。
酒楼里一阵哄笑声,期间还夹杂着几声浑话,又惹起更大的哄笑声。只是下一刻这声音戛然而止,就像是被人硬生生地扼住了喉咙似的。所有人的目光掩饰着投向门口,像是期待又在害怕着——
而这场风雨,终究还是把那摇摇欲坠的船只给毁了,船上的五人被抛下海浪之中,至今只有一人幸存——
“兄弟莫要打他主意了,之前那批人可是给医馆送了大笔的钱才捡回胳膊;更何况,别人可是有连公子罩着的,不要去惹地头蛇,这是为兄忠告你的,想找快乐不如去妙竹馆,那里可是可以让你恨不得死在那些小骚货的肚皮上……”接着一阵别有深意的停顿,又是一阵大笑声,夹着几声荤笑话。
坐在座位上的另一人勾眉一笑,笑出几分红尘味道,“本公子的眼光,自是不错。”说着像是小孩子炫耀自己最心爱玩具的语气,但在此人口中说出来,却是带着几分令人遐想的风流味道。他伸手握过茶壶手柄,在给坐在离自己隔了一个座位的人倒上一杯萦绕着白气的茶水后,才来给自己倒满。衬着那只雨过天晴茶壶的,是莹白的手腕,虽然不如女子般的滑腻,却也是未曾握起过比茶壶还要重物件的贵公子的手。那手的拇指上面,还戴着一个时下城里那些纨绔子弟们喜欢的琥珀扳指,映得那手指修长白皙。
“连珣,这就是你给我提及之人?”雅间内一人伸手撩起竹帘子,漏进几缕带着清晨气息的阳光。雅间的装修挺是清雅,一抹竹帘就把外面的世界和里面的天地相隔开来,墙上挂着的则是一幅冬雪夜竹的水墨画,寥寥的几笔间仿佛带了那雪夜的空灵毓秀。
这全是因为刚进门的那个少年。
“切,每到海神节这古老掉牙的故事又拿出来说,就只有新来的还有他家娃才相信的。”咕噜噜地往喉咙里面灌了大口酒后,粗豪汉子打了个响亮的嗝,对着对面桌子上那个正在有滋有味地说着冰火魔渊的书生摸样的青年呛了几声,唾沫星子喷得晶亮。
无翼却能飞,无形却善势,仿若有角,身似长虹,声如雷鸣。
趁着这阵起哄声,有初来咋到的人好奇地问起刚才那个少年,知情的听了,一脸高深莫测但又明显地带了点猥琐:
等少年的身影消失,酒楼里那些看呆的人才终于捡回自己的声音,先是几声嘀咕,继而胆大的开始说笑,不多久酒楼里又是一片乱哄哄。
“哈哈混口饭吃吃而已了大叔——”青年倒是不为意,哈哈两句又转回头给那些好奇聚集在他身边的外来人继续说起又一个传说——他是蔺汾城里著名的说书先生,早年想去考个功名回来,但是每次都名落孙山,只好回来在酒楼说说书讲讲故事。不过他这人倒是厉害,短短几年间几乎把临汾城里的大闻小闻都说了个遍,几乎可以说是什么都经过他那张嘴说出来,而且说得煞有其事,就连瞎掰早年曾经见过前天下第一高手出现蔺汾也能说得像是真的——但是正常人都知道,在他说的那个时间,轩辕无夜远在冰原大陆那边的神殿的祭典上被认了出来,同时随行的还有他的好友神医千城,所以这位青年说的话也就只能听听,万万不可尽信。
只是还没等他们从这庞大影子带来的惊吓中清醒过来,海上又生异变,天边雷声轰鸣,风雨大作——
一身皂衣勾勒出少年那相比起同年人来更显修长的身躯,白皙的脸庞如若冠玉,一对堪似女子的远山黛眉下,却是一双斜挑凤眼,紧抿的双唇边更是仿佛凝结着万年不化的寒霜,生生是艳若桃李,冷若冰霜,却让人丝毫转不开眼睛。
“……这小子——”
但是在下一刻,他们却是听到了一声奇特的“隆隆”之声,低沉悠远,不可触不可见却能夺人心神,乱其魂魄,像是自己成了最低微的蝼蚁般,只能蜷缩在最隐蔽的角落,惶惶不可终日——等船上的人瑟缩着从这阵威压中回过神来后,其中一人却发现前方白雾中有一条硕大的影子。
楼下的哄笑声随着小二的脚步声踏上了楼上的走廊,趁着雅间那扇镂空桃花木门被打开的时候溜了进去,但又被迅速截断了尾巴,只留下几声隐约的笑意。
少年想是不耐烦其他人那些遮遮掩掩的目光,身上的冷气的温度急剧下降,冻得众人连忙收回目光——幸好是夏天,幸好幸好。
“只是可惜现在本公子不能美人在抱,
一切来得太快,快得他们想不到任何的形容;一切来得太慢,慢得他们像是度过了漫长的三生三世,即使只有余音也让他们惊得心神若死,过了良久才恢复成为人。
只见他走到掌柜面前,从怀里掏出一锭碎银;掌柜久经磨练,对这张脸也是堪堪习惯了,不过每看一次还是要先呆愣一刻才反应过来;一旁机灵的小二则是一边呆滞着脸一边奉上准备好的食盒——这套动作他重复过多少次,作为一个出色的小二,自然可以把这套不复杂的动作化为本能,就像是吃饭的时候拿着筷子扒白饭,饭是吃下去了,但准保最后问他吃了什么肯定是两眼茫茫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