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影寒一步一步的朝着邢台走过来,对周围随着他一起移动的黑衣人视而不见。宇呈冽皱着眉沉着脸色,看着季影寒径直走过自己身边,连一丝余光都没有给过来。
季影寒茫然的站在邢台中央,他看了看左边至死都紧紧相拥着不肯放手的云且和宇呈凛,又看了看右边刚刚在叶南卿怀中咽气的云辛,顿时感觉天旋地转。
几天前一枚飞镖将一张字条扎在他床头,那字条上写着“若想逃走就进食用药”。他虽然不知道这字条出自何人之手,却还是照着上面写的做了。而今日一早,宇呈冽走后不久就从窗外又飞进一枚飞镖,同样是一张字条,字条上的字迹与那天一般无二。上书“速去南面刑场救人”。
所幸宇呈冽调走了大部分人,才让季影寒得以在不惊动人的情况下逃离。
原本身体还未复原就硬是动了内力赶路已经是十分勉强,如今又眼睁睁目睹了这一场屠杀,季影寒再难支撑,他费力的回身看向站在身后方向的宇呈冽,恍惚中那人一身庄严尊贵的玄色龙袍仿佛要刺瞎他的双眼。
宇呈冽看着季影寒看向他,但那双眼睛却空洞的找不到落点。
季影寒摸了摸自己有一丝痒的嘴角,手上鲜红的颜色让他一阵眩晕,紧接着他觉得眼前的景色越来越模糊天也越来越暗……
宇呈冽疾步走上邢台,将倒在地上的季影寒拥入怀中,他整个人都苍白的惊人,就愈衬得嘴角的那一抹鲜血触目惊心。
这时一旁的叶南卿将云辛打横抱在怀中站了起来,一言不发走下邢台。
“南卿……”宇呈冽看着叶南卿挺直的背影。
“陛下对草民还有何吩咐吗?”叶南卿转身问。
“你恨我吗?”宇呈冽问。
“陛下是君,自有为君的顾虑。”叶南卿没有转身,语气平静,“草民不恨陛下,但……叶南卿无法原谅玄冽。”
过了良久,宇呈冽说:“你走吧。”
“谢陛下。”叶南卿说罢离去。
宇呈冽复又低下头看向自己怀中的人。
叶南卿无法原谅玄冽,何况季影寒呢?
宇呈冽明白,他最好的朋友已经离他而去了,而他最爱的人恐怕亦不会再爱他。
他终究成了一个真正的孤家寡人。
“少爷……我们去哪里?”马车旁,桂宝红着眼隔着帘子问,一旁的蕖桃死死捂着嘴泣不成声。
良久,里面还传出回应:“去临州。”
马车外正直深秋却还算不上太冷。然而马车内却天寒地冻,车厢内的四周放了一圈高半米口径一尺左右的木桶,里面盛满了冰块,散发着丝丝寒气。叶南卿抱着云辛坐在中间的软榻上,他从胸前的衣襟中掏出两张泛黄的纸打开,那是两张地契,一张是陵城千羽楼的,另一张是临州姚府老宅的。数天前,明蕊将这两张地契送到他手中,说这是云辛吩咐的,他烧了他一次货品,劫了他一次粮草,所以还他两张地契。叶南卿当下就明白了,这哪里是还,明明是临终的托付。
其实早从那日醒来发现云辛离去,叶南卿便知道他们二人此生缘分已尽。
虽已是深夜,东照宫里里外外却还是灯火通明。已经身为太医令的沈晋带着两个太医丞躬身跪地。
“陛下,季公子暂无性命之忧了。”沈晋说。
“暂无?”宇呈冽坐在一旁,他眼中床上人的脸色仍旧苍白的吓人。
“是,臣已经尽力保住了季公子的命,但季公子旧伤未愈又添新伤,怒极攻心又悲痛过度,身体损伤已是十分严重。这些损伤已经不是一朝一夕可以调理好的,时间久了必然累及性命。若是他再强用内力……臣真的不敢担保能再救他一次。”
宇呈冽的脸色一僵,他看着床上人昏睡中仍旧不肯放松的眉头,沉默了良久。
一个月以后,入冬的天气已有几分冷冽的味道。宇呈冽进门时季影寒仍旧躺在床上。这一个月以来,无论他说什么,做什么,季影寒都没有在他在的时候睁开过眼睛。
宇呈冽将手中的托盘放在桌上,自顾自坐下来,伸手拿起酒壶将两只杯子斟满。随着酒水“叮叮咚咚”的落入酒杯,清冽的酒香开始在屋子里飘散。
“这梨花酿是我让人去古水镇买来的,是那家客栈今年新酿的,虽然已经过了饮用的最佳时节,但主人家保存的得当,味道倒也没失一分。”宇呈冽放下酒壶,季影寒仍旧没动也没有回应。
宇呈冽独自饮尽一杯,又斟满一杯。三杯下肚,口齿留香,但胃里却凉凉的,这个时节,果然应该喝温酒了。宇呈冽于是停下杯子,只背对着季影寒看着桌上的两杯酒不再言语。
这一坐便坐到了日落月升。宇呈冽起身,摸黑点燃了桌上的蜡烛,然后将灯罩盖上去,暖黄的光笼罩着整个屋子,光晕在季影寒紧闭的双眼上投下浅淡的影子,衬得一张苍白的脸有了几丝暖意。
“我让沈晋寻了一种药,他说应该不会太过痛苦。”烛火将宇呈冽独坐的影子投在窗纸上,他幽幽的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