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没听到一丝嘈杂似地,微笑着蹲在小孩身边,鲜艳如血的指甲轻轻梳理着小孩额前细碎的发丝,小孩那明若天镜的眸子映出眼前鲜血迸溅的一幕——在雅爵皇后的匕首就要刺到小皇子时,皇后的匕首一瞬间换到了小皇子手中,锋利的匕刃直直地插入皇后的身体,霎时,皇后身上无形的枷锁仿佛一下子全都消失,失去支撑的躯体横倒在前。
小孩惶恐地看着自己叫做皇兄的孩童扑在皇后身上哭喊,一如不久前的自己,又害怕又伤心,惊悸地抽泣起来,身旁的女人笑靥如初,胳膊围在小孩肩膀上,轻声说:“别怕,小姨已经帮你娘报仇了,等我解决完剩下这小杂种,就带你回家,好吗?”
“百玫,快撤!米•金和陬瑑已经回来了!”大门被撞开,几个黑影闪现在小孩身后,萦绕一片黑浊不祥之气,逆光之下面目不清。
“我要带亚怜走!”
“不行,太危险了,况且,他留在宫中未尝不是一步好棋!”站在右侧的人异常冷静地说到。
“不!我今天非得带他走!他是紫唯一的儿子!我必须带他回去!”
一个柔媚得酥人的声音亮起,“乖,比起可爱的小侄子,不是暗族的血海深仇更重要吗?老鬼说得没错,他身上毕竟流着暗族的血,日后方能大为我族用!”
“可是……”百玫一挥手,拳头不禁握紧,感情复杂地注视着颤抖的小孩。
“百玫,不要任性,来日方长。哈哈哈,虽然这次杀得还不够过瘾,不过也够他们恼一阵子了,我们撤吧!”另一个狂傲的声音响彻整个殿堂,言语中充满血腥与对生命的不屑,小孩隐隐感到背后那高达的身影透出一双邪恶的眼睛正用看猎物般的眼光打量着自己。
“亚怜,你要好好保重,小姨会回来看你的!”女人抱了抱小孩,很快就和她的同伴消失得无影无踪,小孩瘫软在地上,抬头一惊,小皇子双手握在一把沾满血的匕首,愤恨地走向自己。
“是你!你带来的坏人害死了我母后!我要杀了你!”
“我……没有……”小孩惊恐地看着皇兄,无力地哀求着,却害怕得连站起来逃跑都不做到,撑在身后的小手伸出五指抓着地面像要找什么依靠似的。
“我要杀了你……我要杀了你!”泪水未干又浑着血水,小皇子目光锋利地像要刺穿眼前的孩子。他终于走到小孩身前,同样害怕却被怒气驱使着举起利刃对准同父异母的幼弟。“啊!——”一声肆意的喊叫壮胆,皇子露出天真全无的狠毒模样,猛力刺下。
“不要!”小孩破声大呼,只能伸出手臂挡在眼前,一道光闪过,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恍惚过来只看到自己周围围绕着一团光,很温暖,带着淡淡的香气,就像母亲的气息,然而顷刻间这团温暖的光缠上了一缕又一缕的浑浊暗黑的雾气,吞噬了所有温暖与光,变得冷冰冰硬刺刺的。小孩的瞳孔也渐渐失去了灿烂光华,不再害怕不再哭泣。等那团黑雾离散,他看到皇兄倒在自己前面,手上划出一刀伤痕。
他突然觉得很冷、很冷。空荡荡的殿堂里,风偶尔呼呼吹进,盘旋,犹如那些逝去的幽魂悲戚狰狞地哭喊着。小孩抱着腿,蜷缩着,煞白的脸藏在膝盖里,微微地颤抖着、颤抖着。
很冷、很冷……
久远的寒意笼罩身心,以至于不可抑止地渴求和贪婪温暖,伴着温暖而来那份柔软与舒适更让人留恋与痴迷。他已经许久没有靠近或拥有过这点暖意,深藏在记忆中,抑或早已陌生得忘却曾经。而此刻,一份不强势却热忱的温暖正包裹着自己。
他醒来,迷蒙中稍微抬眼,一张俊俏又颇具少年意气的面孔映入眼中,细长的睫毛轻微颤抖,仿佛梦中遇到什么不如意事稍锁眉头,继而又舒缓开来,嘴巴动了动喃喃轻抿几下,紧抱着他的手始终没有松开,即使在梦中也尽职地守护着他给予他最大的温暖。
他笑了,连自己也没察觉的、真正的微笑。疑忌地静静观察身旁的人,冰封许久的心却开始出现一道裂缝。
许多年后,他总会回想起在那个幽黑凄冷的山洞中,曾经有人给过自己一辈子的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