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景瑞请不到庆王爷,自行到齐王府上告了罪。萧慎本想着宽慰他几句,让他再去。哪不知,萧世子却不愿意再搀和,告了饶急急忙忙离开了这漩涡。
“没曾想,庆王这一次将咱们咬得那么死,只是晋王的案子他可是松了手的。”萧慎身边的清客道。
萧慎无奈一笑,在椅子上重新坐定才道:“只恨本王没有一个痴情的兄长,不然也能讨一个免死金牌。”
幕僚拧紧眉头道:“那……那些官儿……”
“不能留了,”萧慎轻描淡写地道,“若是再留着,本王也得戴罪出京。”
“会不会凉了人心?”
萧慎抬起眼来,细密的睫毛遮住了眸子里掩藏的杀机:“掌舵的死了,这一船的人只怕都得落水。”
清客点了点头,沉声道:“小人下去安排。”
萧慎枯坐花厅,眼下的局势来看,若是运道不好,弃车不一定能保帅。一想到龙椅上的那个人,齐王更是心惊,再也坐不住,困兽一般在室内急促的踱步,只盼在这困局之中另寻出路。
入冬时分,老天下了一场大雨。冬天的寒意被凉雨裹杂着降到人间。天Yin沉沉的,看不出时辰,寒气倒是冻人得很。盔甲夏热冬寒,挡不住寒气,守城的将士躲在城门洞中依旧觉得寒风凛凛,只巴望着到了时辰换岗之后找个酒肆喝上一碗热酒暖身。
雨声盖过了车轮声响,一辆四匹马拉着的囚车悄无声息地靠近了城门,在白色的雨帘之中渐显轮廓。雨水打在铁质的车厢上,像敲着一面小鼓似的,发出咚咚闷响。黑车黑马一路而来,带着的风尘瘆人心窝。
马车入城,护送车队的不言骑调转马头,消失在雨中,只在泥泞的官道上留下满地的马蹄印子。
见到是镜鉴司的马车,城门守卫也不敢多加盘查,急忙将车马放进城去。对于京城里这个邪了门了的衙门,人人惧而远之。马车不疾不徐地穿过城门,留下一道深深地水痕。待到守卫抬眼之时,最后一点黑色也躲入了寒雨之中。
今日雨大,街上行人甚少。雨水将落叶冲到路边,只把这青石板洗了又洗,让人瞧着发亮。酒肆二楼雅间之中坐着一个年轻人,一身天青色的圆领丝绵常服,袖口扎紧。举手之间似乎露出隐隐力道。
桌上有一梨炭小红炉,上面隔着一个温碗,温碗里浸着一壶酒。在这天气里头升起氤氲白雾,暖意还未升起便被凉风吹散。斟了一杯酒,兰筱筱端起酒盅一饮而尽。天地间很静,远远地便能听到马车行来的声音。
这等落雨的时分又寒又shi,鲜有人愿意出门。路上几个路人裹紧衣服,低着头举着伞,迎风而行,不消片刻就shi了鞋袜。伞上描着苦竹,一派不敌风雨的味道。马车越行越近,几个赶路的行人与车马擦肩而过。
一声骏马的嘶鸣划破长空,几把利剑同时刺入黑色的囚车。一念之间兰筱筱从二楼跃下,手中的长刀划向了一名刺客的脖颈。镜鉴司的剑手、齐王府的食客在这大雨之中相会在京城寻常的街道上。雨水打在地上,溅起朵朵银花。漆黑的唐刀带出一抹鲜红,被雨水一冲了无痕迹。兰筱筱毫不留情地将一名剑客捅了个对穿,却依旧客客气气地补了一句“得罪”。冰凉的雨水顺着面颊流下,连成了一条线。
青松浇着大雨,墨绿的松针被洗得荧荧发亮,仿佛一把把利刃,在寒雨中闪烁着夺命的利芒。齐王府齐王在等,庆王府庆王在等,等那街上的乱战出个分晓。
管家举着油纸伞在大雨中一路狂奔,待到王府花厅之时扔了伞上前跪倒在地:“王爷!咱们……输了!”
萧慎端着茶盏嚯的一声站起,只觉得眼前发黑,身子一摇,手中的茶盏落在地上,砸出一片水渍。推开前来搀扶的下人,萧慎跌坐在椅子上,面色煞白如纸。他手中的刀,到底是敌不过皇帝的刀。
河工一案的要害人物就在这么一个冬天到了京城。庆王爷上了奏本,连带着把账册一呈,工部差点被翻了个底朝天。皇帝听了奏报又惊又怒,工部官员在皇帝的怒火中将头磕得山响,把罪该万死喊了几十遍。这次皇帝雷霆大怒当真发了狠,罢了曲子敬的官,工部里头又是一批官员落马,丹凤门外问斩数人,染红了一片青石板。
尘埃落定之时,庆王爷这把快刀斩断了理不清的乱麻,让这朝堂之中也生出了几分清明。
被禁足王府的齐王失了魂魄,宛如幽魂一般在王府门口游荡,他在等,等着那将来的希望。巷子口那边来了一个人,就是这个不打眼的人让萧慎松散的目光瞬间变作星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