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到那宽宏华丽的嘉懿殿,众人落了座。自然是莫言陪着孙思元在下面的臣子席位。美味丰盛的宴席摆开了,一旁的乐师们开始奏起动听的音乐。
欢快的乐符荡漾在大殿里,令人听了心情也跟着愉悦放松起来。
“这曲子中的琴声……”孙思元听了,手中的筷子一顿;一旁的莫言见了,便问:“怎么啦?思元?”
“这弹琴的人……应该是心理有很重的心思吧。”孙思元凝神仔细听了听,最后肯定地说。
“噢?”在殿上的裴宗听了,便也放下手中银箸,对身边的内侍道:“把那个弹琴的乐师带上来。”
“微臣扣见陛下。”那弹琴的琴师是个中年男子,一身宫中乐司坊的红官服,规规矩矩地跪在殿中道。
“平身吧。”裴宗单刀直入:“爱卿今日可有什么心思?”
“陛下……?”那琴师听了大吃一惊,愕然抬起头来道:“陛下真乃神人!微臣今日犬子病重在家,故而有些分心,亵职之处万望陛下恕罪!”
“思元,你好生了得!”裴宗见说,不由得赞赏地注视着下面一旁席上的思元,“你是如何得知,这乐师有心思的?”
“回陛下。”思元起身拱手答道,“乐为心声,由心而发;故乐者心有所想闻其乐曲便知端饶。臣闻其琴声节奏虽合其他丝竹,却又时紧时松,呆滞而失灵动,故此冒昧猜测此人心中有心思。”
“好一个聪慧识音的孙思元呵!”裴宗微微一笑,摆手对那琴师道:“你下去吧,今日不必在宫中当值,朕准你回家照顾你的儿子。”
“臣谢主隆恩!”那琴师听了,当下千恩万谢地走了。
“嘻,陛下。”懿贵妃以袖掩口,巧笑流盼:“臣妾这兄弟,自幼聪慧过人,琴棋书画无一不通,倘若留他在身边,却更胜臣妾数倍呢!”
啪!
一声微弱的清脆响,原来听了她这话,那孙思元顿时惊得失手掉落了手中的筷子。
“爱妃说哪里话,思元一个小孩子,留他在身边做什么。他日待思元考过了功名,自有官禄加身。”裴宗仿佛没有注意到孙思元的失态,笑的依旧风轻云淡。
那懿贵妃听了,心道:怨我!这般急躁做什么!陛下一定是会错意了,以为我这是在为思元讨要官职!真是心急吃不了热豆腐,看来这事且先缓他一缓,待日后慢慢再做理会!
“思元,你日间在席上为什么那么惊慌啊?”到了晚上,陪着懿贵妃应酬了一整天的莫言两个人终于可以休息下来,坐在莫言寝宫里那温暖的清雪阁中闲聊天。
“因为……家姐说的话吓到我了。”孙思元伸着手在炭火盆上慢慢烤着火,似乎心思重重。
“唉?”莫言一愣,“你是说懿贵妃?她说的好像是有些不lun不类,不过应该是在为你讨要官职吧?”
“不,家姐是想把我举荐给陛下……做娈童。”火光跃动中,看不清孙思元的神情,但是,却能感觉到他的郁闷。
“不会吧?她可是你姐姐啊。”
“我们只是同父异母,我是庶出,他是嫡出。自幼,我与家中的兄弟姊妹都不怎么合得来的。”
“那懿贵妃为什么说想念你,要你入宫来看望她?”莫言难以理解。
“因为家中只有我未及加冠,算不得成年男子。”
“可是即便如此,做姐姐的也不可能把你往那上面推吧?”
“你不明白吗?”孙思元叹息道:“其实在本朝,做陛下的娈童这也不是什么丢人的事,这在前朝也没少出现类似情况。一家中若同时出了两个宫中贵人,即便是娈童也是件极风雅极其荣耀的事,难为家姐,她倒是一心为了我们孙府。但是我不想做。幸好陛下也无意与我。”
“难怪你会那么害怕,你是怕陛下同意留下你吗?”莫言心情复杂地沉思道:这个思元,真像当初的自己啊,一心排斥那种事情……却没想到最后不还是接受了吗?真是世事难料呵!且不管他日后如何,思元是我的好兄弟,他若不肯,我一定帮他,日后他若也对哥哥有意,我也不能干涉……他比我单纯多了,年龄又小于我,我应该把他当弟弟来护着……
“不止是这原因啊。”孙思元换了个姿势,好让自己舒服些:“你知道吗?莫言。席间我看清了陛下的相貌,所以心里害怕了。”
“呃?为什么?哥哥长得很吓人吗?”莫言收回思绪,意外地看着他。
“陛下长得不吓人啊。可以说是个美男子呢。”孙思元笑了笑,“但是他像极了一个人,一个让我感到害怕的坏人……我五岁那年,有次路过广宁湖,正逢下雨结果与哥哥们走散了;却遇到一个奇怪的坏人,他把我扔到湖里喂怪鱼,差点没吓死我。”
“还有这种事?那是个什么人啊?为什么要拿你喂怪鱼?后来呢?谁救了你?”
“不知道。”
“不知道?”
“是啊!那时候见了那大怪鱼我吓晕过去了。等我再次醒来,已经被哥哥们找到带回家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