胸口像壓上一塊大石,只能斷斷續續的呼吸,這種感覺伴隨著她的一生。從有記憶起,只要情緒起伏大一點,或運動多一點,都會馬上氣喘,大多數時候都要依賴藥物來平復。
雖然她已經習慣了隨時窒息的感覺,但也沒有想到有一天她真的死於窒息。當她意識到這個事實時,瞬間爆發出來的無力感淹沒了她,連四肢的束縛都感受不了。
她沒有能力反抗是她自己的問題,只要努力鍛鍊總有一天會成功,但她何時發病就不能控制。
絕望,窒息,憤怒,無力,所有累積的負能量一起湧上心頭,使整個腦袋空白一片。
然後一下失重感,場景再不是那個小巷了。視線所到之處都是一片淡黃,她就站在一個巴洛克風格的大廳中央。
模糊間,她看到一個人慢慢走近,對她輕柔的說。
“ 在此向你說聲抱歉了,私自留下讓你痛苦的回憶。然而你是被需要的,因此對你作出了補償。”
聲音在腦海中緩緩掠過,聽得清楚,但無法理解,只知道意識在慢慢退卻。唯一記得的,是最後一句。
“ 你此刻起,重生了。”
當她恢復意識的時候,已經身處在一個黑暗狹窄的地方,全身泡在溫水中。噗咚,噗咚,耳邊,甚至全身都感受到令人安心的跳動。在有節奏的心跳聲下,還未開始探索的她漸漸沉睡。
睡夢中,她像看到了一部名為前世的記錄片。用第三視角,再次經歷 ‘她’ 的一生。一些已經模糊,或從未知曉的事件都一一上演。
比如她早產是因為母親去做性別鑑定,得知的結果和她預計的差別大,動了胎氣所導致。又比如小時候和弟弟一起玩耍,被推倒,弟弟嚇哭了。聽到哭聲的大人們趕過來,不分是非的要她先道歉,那時的她還真是傻乎乎的道歉了。
理所當然,她人生的終幕也有上演。如常的晚自修,如常的放學回家,如常的一個人,不同的是遇上了一群喝醉的小混混。酒壯慫人生,加上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一切彷如注定般發生。
以前的她長相不差,烏黑的齊腰長髮,nai白色的肌膚,纖瘦的身軀,社會主流價值的美人一名。但家人不會在意,同學沒有注意,路人沒空留意,而有空的只有那天的小混混。
以旁觀者的身份再到達那天的小巷,她心情有點複雜。她知道自己有多麼的倔強,因為不喜歡別人因同情而幫助她,所以她自己乾脆的拒絕所有人。當然她也有遇上困難的時候,問題多半是關係到她體弱,如運動會。而她的解決辦法就是不解決,反正都不是什麼大問題,直接繞過去就是。
身在其中的時候,她意識到這不是能繞過去的問題,就滿腦子想著除了強行掙脫的解決方法。她清楚知道沒有可能依靠她軟弱的四肢,或者可以裝個可憐,給些好處,就是沒有想到可以叫人幫忙。
其實那條小巷兩頭互通,約二十米長,也不是特別偏僻的位置,被兩間商舖夾著。在這種特殊的旁觀者角度下,她可以清楚的看到事發時最少有五人經過。只要她願意大聲呼叫救命,相信她就能獲救,但她就是沒有。
牢牢地抱緊最後的堅持,也抵不過本能的恐懼。雖然她努力冷靜過來,但她同時只是一個17歲的高中生。情緒波動令她的哮喘病發作,這時候也沒有人給她用藥的時間。
就這樣,她死於無謂的逞強。其實現在來看,她覺得真的有些傻,還有一點怒其不爭。不是自認聰明嗎?為什麼看起來是自作聰明?
然後走馬燈不斷輪回上演,她被迫一次次直視她整個前世,不論是快樂的回憶,還是逃避的問題。
令她再次甦醒是越來越強的壓迫感,她被擠出一條狹窄的隧道。微光驅散了黑暗,還未來得切睜開眼,首先感覺到有一隻手在拍打她的tun部,然後周遭的人聲像隔了一層水般傳過來。
“ 恭喜…是女… ”
“ 還未…哭… ”
“ 快給我看… ”
不斷輪迴的沉重感已經慢慢散去,結合目前掌握的情報,她應該是變回了嬰兒。所有前世的苦難都再與她無關了,頓時忍不了委屈。
一聲清脆的哭聲在早晨的產房響起,象徵新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