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笙繁第一次见到纪天森,是五年前的一个月夜。那天夜里,只剩一弯的月异常亮,亮到纪天森突然出现在他面前的时候,他能看到纪天森脸上细微的绒毛在夜风轻拂里微微摇晃。
那天学校搞活动,事情很多,硬是拖到了晚上八点多才回家。余笙繁想着,这大概是他这小半辈子最晚回家的一天了。
余笙繁是个乖孩子,这是幸福小区里都知道的事。学习好,性格好,长得好,一向都是别人家小孩的标签。洽好,这些标签都妥妥的贴在余笙繁身上,并且还有很多这样或那样的正面标签。
但那一天晚上,余笙繁觉得自己完蛋了。他对那个突然从草丛里抱着一条猫跳到他面前的少年有了别样的心思,他当然知道这种别样的心思是什么,怎么说也是高中生了。因为学习好,他当然也知道有个成语叫做怦然心动。
如果一个人大晚上从草丛里跳到你面前,即便他怀里抱着一条猫,你也应该会吓飞。事实上,余笙繁确实吓飞了,但他并没有飞,而是下意识地脚趾抓地站定,以显示他无论遇到什么事情都能很淡定,这也是他身上被贴的标签之一。
然而,当他假装淡定完毕,心儿颤颤地抬头看眼前到底是怎么一回事的时候,他的心却颤得更加厉害,连带着全身上下都抖了起来。
如果有人问为什么,余笙繁大概也回答不上来,只能含糊地说:也许是因为那天月亮很弯很细却很亮,而我却看到比月更亮的东西。
余笙繁长得很好看,他自己也很清楚这个事实。他知道这不是自己自恋,而是大伙公认的事。总之,他高中入学那天就被全校公认为校草,也许里头有学习好性格好的加成,毕竟他在市里也算是有名气的人了,但好看这一点,是无容置疑的。
因此,余笙繁的爸爸妈妈既高兴又担忧。儿子优秀当然高兴,就怕太优秀招惹一些狂蜂浪蝶。浪蝶还好,毕竟还是女的,狂蜂就不好了。
自从早些年同性婚姻合法,余爸余妈就一直给余笙繁灌输男女才是正道之类的话,也无时无刻不在余笙繁面前表现夫妻恩爱,男女搭配干活不累种种。
这些事情说对余笙繁没影响,那是假的,说影响很大嘛,那也应该挺大的。不然他也不会在对纪天森动了心思之后,觉得自己完蛋了。
像是突然从父母心尖的好孩子变成了坏孩子一样,但也仅此而已。余笙繁并不抗拒内心的那份渴望,但也藏得好好的,因为他还小。
这五年来,余笙繁想了很多也做了很多。
他想得最多的是,怦然心动这个东西到底靠不靠谱?随着时间的流逝那种感觉是会持续还是会消逝?
他做得最多的是,每天都找各种理由出现在纪天森眼前,用五年的时间证明了,哪怕是现在,他在见到纪天森的时候,心还是会砰砰响,比心脏正常跳动的速率快多了,比他考试遇到一道不会做的题目时跳得更快更响。
“笙繁,走了。”纪天森穿着一身休闲服,背着斜挎包,颀长的身材倚靠在门边,朝屋里喊了一声。
“诶,来了。”余笙繁背着一个纪天森同款斜挎包飞奔出门,身后是余妈叮嘱路上小心的声音。
两人并肩走在路上,一高一矮。一米八的余笙繁其实比大多数人都要高,但在一米九六的纪天森面前却显得有些矮。
路上依旧是有些沉默的氛围,纪天森话不多,即便说话的时候也就只有几个字,两人在一起的时候多数是余笙繁在叽叽喳喳,但今天余笙繁也不是很想说话,他在想事情。
在想怎么跟纪天森表白。
纪天森应该也喜欢他的吧?要不然怎么会五年了,身边就只有我一个朋友呢?要不然怎么会不跟别人谈恋爱呢?要不然怎么会只有我一个人被允许进他的房间?
要不然……要不然……
其实这些要不然在余笙繁的记忆中有很多很多,如果一个人对另一个人有恋爱的幻想,那么他一定会从细微处观察另一个人,这些细微的地方所体现出来的东西,也许是他真的观察出来了,又或许只是他潜意识里想象成自己需要的东西。
总之,余笙繁其实不太确定,关于纪天森是否喜欢他这件事情。即便喜欢,纪天森的喜欢是不是和他的喜欢一样?
一路胡思乱想,余笙繁回过神来发现自己已然被纪天森领到了校门口。
余笙繁抬头看了看校门,那一瞬间似乎有火花在脑海中出现,紧接着爆出一片亮光。
是了!
两人之所以在同一所大学……
还有什么好犹豫的呢?
纪天森此时的眼神中充满了困惑,虽然平日里余笙繁也很奇怪,但也没奇怪到用表情去演一出戏。就这上学路上这十来分钟,他在余笙繁脸上看到的表情和颜色比任何时候都要多。
怎么说呢?
害羞,懊恼,皱眉,撇嘴……
红的,青的,白的,黑的……
“你怎么了?”纪天森伸手揉了揉余笙繁头发,昨天刚理过的头发有些许扎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