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错。
他依旧一身红衣如烈焰般耀眼,可他那赛雪欺霜的面色,却让人明显地感到他与从前的截然不同,从前的他是炽热的火,如今的他却是冰冷的雪。
扶瑶一眼便知,他还未放弃寻容止报复的念头,他本就是爱之欲其生,恨之欲其死的性子,简单而极端。
“……公主。”他还是这样唤她,面上冷色虽未完全消散,但多少和暖了些。
“如今还叫我公主?唤我的名字便好。”扶瑶眉眼弯弯,语气轻缓。
花错凝视着她,几年过去,她仿佛未曾变过,一如往昔。她如此说,他便换了称呼。
两人似闲暇时聊天的友人,大多时候,是扶瑶在说这几年的经历,花错在一旁静静听着,他的神色淡淡,可听得倒是专注。
待扶瑶已将自己的经历说完后,花错忽而提起他这三年来的遭遇。
容止的武功本就高于他,身边又有众多高手,他根本近不了容止的身,甚至于,到了后来,连知道容止的具体位置都变得困难起来,即便容止这几年一直在谋取天下,引发又平定战乱,可容止是什么人,本就能在千里之外运筹帷幄。
至今,花错仍是无法报仇。
容止根本就没有弱点,他本无情,而他的心比寒冰还冷,比铁石更硬。
扶瑶只是安安静静地听他倾诉,她本以为他所说的皆是关于容止之事,不曾想他还提到了他的徒弟。
花错又说,其实也不能算是徒弟,他不过是见那小子与他有着相同的眼神,便一时冲动,欲要教那小子剑术,好让其可以得偿所愿——找到背叛自己的亲人报仇。
扶瑶本想与花错再相聚些时候,花错却说已经与那个小徒弟约好,在城外等候,如今本就晚了。
她不好再留花错,便送他离开。然后,她才独自走回暂居的院子,岂料,她的前方突然有人阻了去路。
又来了一位故人。
是扶瑶这三年来从未忘却的人,她常常在午夜梦回时想起他,想起那个一直唤她阿姊,对她亲昵信赖的……弟弟。
时隔三年,她再次见到他了。
与记忆中的那个少年不同,此刻出现在扶瑶面前的是个阴沉冷酷的青年。他披着一身黑斗篷,与周遭莹白的雪形成强烈的对比。
雪蔓延得好似望不见边际,而这对血缘关系上的姐弟,就这样隔着一段不远的距离,对视着。
扶瑶凝望着神情阴戾的刘子业,他还在沉默,而她的视线不可抑制地瞥向他身上的其他位置,他的手上有着明显的伤疤,身上的衣服陈旧。
任谁都想象不到,他曾是那个骄奢淫逸的皇帝。
扶瑶已经联想起花错方才所说的话,刘子业就是他所收的小徒弟。与花错有着相似的经历,被亲近信任之人背叛,亦都想着报仇。
刘子业约莫是以为她当时弃他不顾,毕竟仔细回想起来,便知她从前的言行,尤其是竹林堂射鬼时的举止有不对劲之处。
他以往不愿意怀疑她,是因为信任,信任一旦消弭,便什么都会怀疑了。
扶瑶的心情不说复杂是假的,她对他的感觉一直是矛盾的,然而,即便到了今日,她仍未后悔当日看着林木带走刘子业而不去追寻的决定。
当年的阴差阳错,令她那时如释重负,纵使她后来不时会忧虑刘子业该如何生存,也从未后悔过。
他一定还活着,这也是她一直留在这个世界的原因。
“阿姊。”
两人静默良久,终是刘子业先开了口,他的嗓音不似从前的清脆,反而低沉了许多。
听到久违数年的称呼,扶瑶的手不自觉地轻颤,刘子业丝毫未察,他朝她缓缓走近。
“你要财物,我给你,你要地位,我给你,你要男人,我也给你,纵使你要这个江山,只要你开口,我就是把皇位让你一半又何妨?可你为什么要害我?”他的声音带着隐忍的痛楚,又好像在压抑住更为深沉浓烈的情绪。
他恨她。
花错说得没错,他们有着一样的眼神,那样深刻地恨着一个人的眼神。
“如果你想杀我,便动手罢。”扶瑶没有任何解释,也并不准备抵抗。
当是她欠他的好了。比起从前的那些任务对象,她对刘子业付出的太少了,而他对她的感情却是极深的。
因为她自己的矛盾与无措,而庆幸他被林木救走,又不去寻他,这是她对他的背叛。
刘子业紧紧盯着眼前的人,为何到了现在,她都不愿向他解释一句,哪怕是假话,他也愿意相信。
几年来积累的愤恨与委屈浮上他的心头,他的脑中则是不断地回想起三年间的经历。
最初,他满怀恨意与悲痛,一心只想找到她,杀之而后快。
之后的两年,他从南至北,他在途中看过旁人的许多生离死别,他杀人,却也救人,而他自己亦历经了不少的磨难。可他仍然没有放弃寻她,他去过很远很远的地方——比北魏更北的冰寒之地,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