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好读书,将来考个好大学,再找份好工作。”从小到大,有无数过来人同喻文州说过类似的话,不知道是不是听到的次数实在太多,以致于让他对此产生了厌倦的心理。
高中是个即将树立人生目标的阶段,周遭的同学几乎是一进校门,便把想要考取的学校写在了目标栏里。然而喻文州没有,因为通过这些密密麻麻的文字,他仿佛望穿了自己麻木不仁、无聊到底的一生。
看见蓝雨青训营的招生广告是一件很偶然的事情,在此之前,喻文州一直以为自己的人生只会充斥着单调的灰色,然而看到招生广告的那一瞬间,跳跃在纸张上的蓝色却以排山倒海的气势,立刻席卷到他的脑海里,成功占据了整具身体。
“我不想等年老以后再回望过去,发现自己没有一件拿得出手且毫无怨言的事情。”喻文州是以这样的理由说服父母和老师的,那个时候他尚且处在说不清道不明人生真谛的阶段,却用少年老成的口气说出这样一番话,仿佛之前早已穿越了千山万水一般。
喻文州似乎自小便有些与众不同,他是热闹空气中无比安分的那一份子,带着几分不符合年龄的淡定和从容,像是被生活磨淡了所有的情绪,他也微笑、也说话,但永远会与周围隔着一层无形无状的薄膜。这种不讨喜的属性造就了喻文州与其他人的脱节,再加上十分尴尬的手速,他自然成了唯一站在那一边的“另类”和“怪人”。
那段时间的夜晚,喻文州喜欢躺在床上思索荣耀于自己而言究竟意味着什么,再就是坚持下去的意义何在。“那些打不倒你的,终将使你更加强大。”这个略显中二的句子时不时地窜进他的大脑里,他用手臂遮住双眼,思来想去却觉得就这样垂头丧气地回去,自己只会更加不甘心而已。
喻文州喜欢术士这个职业,因为黑暗象征着巨大无比的潜力,它们没有光明这般引人注目,往往隐藏在无人注意的地方,只等有机可乘,便会朝着对手凶猛地扑去。
没有人知道他如何赢得了魏琛三盘,因为那些晚上明晃晃的灯光和噼里啪啦的键盘声无人问津,记载在笔记本里的战术和好几支写空了的笔芯也一同无人问津。所有人都在等着看他的笑话,所有人都想象着索克萨尔在他的手里,将会变得如何行动迟缓、任人宰割。
电子竞技菜是原罪,比起青训营的时光,磨合“剑与诅咒”战术的日子不会好过半分。夏休期的时候,喻文州与黄少天呆在空调时好时坏的训练室里,一次又一次接受热浪和无力感的来袭。父母打来电话询问他,现在是否在做着拿得出手且毫无怨言的事情,他沉默了一会儿,走马观花般回忆了自己十几年的人生,随后斩钉截铁地回答:“是,我很确定。”
对于所有年轻人来说,十八岁是个非常重要的坎。跨过这个坎,他们将会打开一道先前从未开启过的大门,或留在原地、或冲向远方,张望到姹紫嫣红的新世界,碰触到鲜艳夺目的新事物。
2018年喻文州十八岁,即使没有选择参加高考这条寻常路,也不意味着他不会经历浴血奋战。头顶上的聚光灯轻而易举地照亮了前方的道路,身处其中有人会头晕目眩,还有人会万分清醒。但毫无意外的是,铺在所有人面前的都不会是一条太过宽敞的通道。
喻文州不过是个普通人罢了,在这样的重压之下,哪怕于人前表现得再淡定,夜深人静的时候,他也会焦虑、也会沮丧。只是这些旁人无从得知的消极情绪,等到雨过天晴之后再次咀嚼起来,反倒有了别样的滋味。
那几年的时间,他总会无意识地做着一个相同的梦。梦境里他们夺得了荣耀冠军,无论是蓝雨的队员们还是粉丝们全都笑中带泪,仿佛要将这些年承受的压力和痛楚一并发泄出来。梦醒之后,喻文州又会觉得这场梦境来得莫名其妙、去得虚无缥缈,回想起来有些好笑,然而转念一想,不想当将军的士兵不是好士兵,不想获得冠军的职业选手更不是好职业选手。
所以等到真正夺冠的那天,他反倒生出了一种恍若隔世的感觉,突然之间便开始分不清楚这到底是现实还是梦境。“队长,我们拿到了第一!第一耶!”有人用力拍打着自己的肩膀,这种力道由rou体逐渐传达到心底,终于将他从神游的状态中拉了出来。“嗯!”喻文州动了一下僵硬的手指,如释重负地笑了,简简单单的一个字却被他说出了千万斤的重量。
蓝雨成了新闻媒体的新宠儿,铺天盖地的报道袭来,其中的“手速”等字眼正式被“战术大师”替代,消失得无影无踪,好像过去从未出现过似的。喻文州却始终保持着脚踏实地、不骄不躁的状态,荣耀如过眼云烟,而他不过是碰巧抓住了里面的一缕而已。
“我知道喻队一路走来非常不容易,所以想请教一下在这些晦暗不明的日子里,是什么支撑着您坚持下去的呢?”在微博上看到这个问题的时候,喻文州明显愣了一下,他在这一瞬间忽然想起了起初父母老师的反对,想起了蓝雨青训营时学员的嘲笑,还想起了出道以后所有人的质疑。
这些不计其数的压力全部交织在一起,经过时间的发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