恺凡见阿远打了好半天电话,忍不住朝他那边看了看,阿远正站在角落,沉默地听着什么。这个季节来江西旅游的人并不多,年轻人就更少了。除去早上偶然遇到的两个女粉丝,周围多半是以家庭出游的游客,小孩在石阶旁嬉戏玩闹,妈妈蹲在一旁给小朋友系鞋带。
说起来,恺凡小时候受到妈妈章娅萍的关爱并不多。父母离婚以后,继母陈丽对他的照顾,更像是在执行任务。谈不上刻薄,但也没有多少真心。这可能是阿远最初吸引他的原因,阿远是个烟火气息特别浓郁的人,会很多生活技能,虽然不是样样Jing通,但什么都会一点,能把日子过得有滋有味。
最戳中钟恺凡的一点,是因为阿远很善良。
阿远从来都说不出什么狠话,像一块柔软的海绵,无论怎么闹脾气,他总是安安静静地守在自己身边。恺凡后来反思过自己,他其实并不是极度缺爱,妈妈章娅萍以前是舞蹈演员,相较于寻常母亲对孩子们无微不至的照顾,她可能更爱惜自己一点。
恺凡想要那种毫无保留的爱,无论发生什么,总有一个人能够毫无芥蒂地接纳他不好的那一面。只有在阿远面前,他才能展示出性格中有缺憾的一面,比如脾气不太好、说话也不好听、态度冰冷。
这些东西放在旁人身上,说不定早把人给得罪了。
而阿远,以前那样毫无节制地惯着他,让他一点也意识不到这份包容的可贵。
等他反应过来时,阿远已经不见了。
阿远给过他最汹涌、最赤诚、最浪漫的爱,他的离开直接让恺凡从云端上摔下来,五脏六腑都震得血rou模糊,让人痛得浑身发麻。那时候,真觉得活着才是遭罪。
钟恺凡不能再回想从前,那些幸福而琐碎的片段几乎把他的心撕得粉碎。他收好旅游地图,敛住自己的情绪,朝阿远缓缓走了过去。
察觉到恺凡走来,林远赶紧说:“总之你别乱发脾气,剧组那么多人,隔墙有耳。”
安然冷哼:“你现在还知道隔墙有耳?他来探班的时候,你怎么不说‘众目睽睽’呢?”
“我还知道‘若无其事’呢,安然姐,你最近是不是去进修了,成语学得这么好?”阿远忍不住开始揶揄她。
安然一听这话,语气立马就变了,“林远,我发现你为了钟恺凡,嘴皮子都变溜了?”说着,她顿了顿,“那行,为了效果逼真,我连着你一块儿骂,你看着办吧。”
林远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被安然挂了电话,他忍不住蹙眉:“她这人真是莫名其妙。”
钟恺凡神色淡然,“怎么了?”
林远摇晃着手机:“是安然姐,她下午要来剧组。”
“别理她。”钟恺凡的脸色暗了下去,“多管闲事。”
听见他这么说,阿远心里涌现阵阵暖意,他想起昨天下午被恺凡握在手心的那几株青木香,不禁耳根发热,原来被恺凡维护的感觉是这样。
风渐渐大了,吹得阿远额前碎发凌乱,幸好他戴了帽子,否则钟恺凡又要担心他会感冒。
“走吧。”钟恺凡淡淡地说道。
“这就走啊?”林远似乎有点不舍,回过一看,从他们现在站的角度,能看到绵延起伏的山脉,山间雾气萦绕,那山更是深一笔浅一笔,勾勒着龙虎山的前世今生。
恺凡一向体谅他工作辛苦,中午还是陪阿远一块儿吃了饭才开车往回赶,仿佛不亲自看着他吃饭,就不能放心一样。
窗外的光景一帧帧闪过,有种流沙从手缝中流逝的感觉。林远心里有点失落,闷头看着自己的手机,一路安安静静的。
恺凡转动着方向盘,面容清冷,半晌才问:“你们这电影得拍到什么时候才结束?”
林远想了想,“得八十多天,前后差不多三个月。”
“这么久?”钟恺凡忍不住蹙眉,他暗自思忖着,也就是意味着接下来还有两个月的时间,阿远得一直待在剧组,“你什么时候杀青?”
“如果顺利的话,应该是三月份。”阿远看过自己的戏份,其实也没有想象中那么多,其余安排就看后期是否需要配音,到时候他再去棚里录就是。
钟恺凡扫了他一眼,漫不经心地说:“上回跟你说健身的事儿有没有放在心上?”
“啊?”林远还没反应过来,茫然道:“什么健身?”
钟恺凡不耐烦地瞧了他一眼:“你瘦得跟甘蔗似的,还要我继续说吗?”
阿远幽怨地看着他:“我哪儿有时间锻炼身体。”
钟恺凡直接说:“叫安然给你排。”
“你别干预我的工作。”
钟恺凡瞪着他:“我去说,总行了吧?”
“别别别——”林远双手合十,立即求饶道:“你们俩一见面准得吵得翻天,我算是怕了。”
钟恺凡没好气地说:“还不都是因为你。”
话虽这么说,林远却听得眼眶微热,他知道恺凡不善言辞,但是只言片语间总能感受到他的心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