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远缓缓地闭上双眸,眼下一片青灰,整个人如同坠入灰烬的垂死者。
安然克制着自己的情绪,使出九牛二虎之力才架住阿远的手臂,将他扶起来,又唤来助理将阿远背出房间。她永远都忘不了那些灰暗的早晨,所有画面都显得恍惚,耳朵也听得不真切了。
她记起第一次见阿远的情景,那时候他兼职平面模特,吴元威还在蛊惑阿远签约,但是他迟迟没答应。后来她隐约知道阿远有个男朋友,是北大医学部的高材生。
俩人是奔着能够长久在一起去的。
安然最初也从助理做起,摸清了一些门道以后才转型做经纪人。她对同性之间的感情了解甚少。直到有一次她看到钟恺凡来等林远收工,很干净斯文的男孩,穿了件浅灰色的衬衣,面容英俊,眉眼间藏不住对阿远的喜欢。
俩人一前一后地骑着单车在林荫道里追赶,安然觉得世界真是奇妙,恺凡和阿远就像日月同辉,让人挪不开眼睛。她当时还在想,不签约也好,免得受世人干扰。
后来吴元威神神秘秘地带了张合同回来,安然才知道这小孩儿家里出了点事。阿远出院后,瘦得快脱形了,没有半点当初意气风发的模样,甚至恳求自己帮帮他。他把事情的前因后果说了一遍,“我不这样说,恺凡不会同意分手。”
公司默许了绯闻炒作,反正当时安然算不上什么人物,给新晋的艺人洗白也算不上委屈。
于是有了网上那些亲密照的事。
吴元威有一次跟安然谈事情,言谈间觉得安然有些公私不分,投入了过多私人感情在工作上,甚至提醒过她:“我这是把林远的后路堵死了,你可千万不能坏了我的好事。”
安然当时并不知道后边还有聂祖安设局,没把这话往深处想。
不过自从阿远出事以后,这些吃人不吐骨头的高层,令她彻底寒了心,之后在关键利益上安然绝不退让,再没让手上的艺人遭罪。
现在回想起来,安然觉得所有的事情都环环相扣,阿远彻底跟恺凡分开了。
她收回思绪,情绪平复了不少,眼里闪过一丝不忍:“我问你话呢,钟恺凡。”
“我既然回来了,就没打算放手。”钟恺凡红着眼睛说道。
安然深呼一口气,神志清醒了过来,这些年在业内摸爬滚打,她再也不是刚入行时那个资历浅的新人了。她具备敏锐的市场嗅觉、成熟的谈判技巧与公关手段,在每一次博弈中,尽量将自己手上的资源发挥到最大价值,让艺人一个接一个红起来。
“你有问过阿远怎么想吗?”
钟恺凡横了她一眼,语气不佳:“他从来就没一句实话,我怎么问?”
安然顿时语塞,半晌,她才叹了口气:“你这脾气得改,不能再那样对阿远了。”
钟恺凡艰难地别过脸,没接话。
“你来江西待几天?”安然问。
“一周,还有几天的时间。”
安然试着提议道:“要不你尽早返京?”
钟恺凡瞪着她,一脸不情愿,“要你管?”
安然脸色一黑,简直哭笑不得,“怪不得林远对你没个好脸,你看看你自己说的都是些什么话?也就他能受得了你,要我早把你毒打一顿。”
钟恺凡的脸色舒缓了一些,想了想还是问了:“那他到底怎么想?”
“实话?”安然静静地凝视着他。
钟恺凡面容清寒,点了点头。
“他知道你们长久不了,但心里还是放不下你,抱着过一天算一天的心态。”
钟恺凡眼圈红了,心痛到发麻,难怪他总觉得阿远对自己若即若离,原来问题出在这儿。
“我对他不好?”钟恺凡哑着嗓子问,像一个等待宣判结果的囚徒。
“不是好不好的问题,也不是爱不爱的事,你们俩现在身份各异,根本就没办法像以前一样。就算瞒住了公众,你家里那边儿好交代吗?我没记错的话,老爷子把你叫回来是要你承担责任吧?你继母又是个难缠的,能放得过林远?还有你那个虎视眈眈的表弟钟子铭,退一万步讲,就算这些都能克服,钟灿的去世已经成为事实,你们俩还能像以前一样毫无芥蒂?”
安然的每句话都压得他喘不过气,他何尝没有想过这些事,甚至做好了准备要一条道走到黑。但是每当阿远毫无回应,他就觉得看不到一点希望。但经历过彻底失去钟灿,恺凡已经想得很清楚了,什么都没有活着的人重要。
“这些事我会解决好。”钟恺凡定定地说道。
安然又说:“你表弟最近捧了个小明星,就是这剧里边的女二号田昕,我刚刚在来的路上还碰见他了。他这是司马昭之心,你小心一点。”
钟恺凡蹙眉:“他算我哪门子表弟?我跟他没半点关系。”
话是这么说,安然却心下了然,“你念书这几年,一直都是他在钟氏打理产业,是不是?”
钟恺凡默认了。
安然忍不住担心起来,“恺凡,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