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闻宥看到姜庭鸾的笑容,声音不由得变得低沉了一些:“有这样博览全书的外公,难怪你连《庄子》都能熟记于心。”
姜庭鸾被他挑起了说话的兴致:“也不全是这样,我小时候很顽皮,根本静不下心来看书,外公就很耐心地把书里的故事改编一次,用更加吸引小孩子的方式说给我听,我这才渐渐有了些兴趣。”
祁闻宥看着他沉静淡然的眼眸,怎么也想象不出这样一个人幼时会怎样调皮,不由得道:“这样说来,你外公不仅很博学,还很擅长因材施教。”
姜庭鸾道:“对,从小我就觉得,我有全世界最好的外公。”
祁闻宥见他难得的孩子气,便很想捏一捏他的脸。
他克制住自己的冲动,继续道:“我外公在我小的时候很忙,可是只要有时间,就会教我读书、念诗,他常常说,这些文字流淌在每个中国人的血脉里,无论如何,都不能忘记。”
宾大夏日的午后漫长而寂静,他们聊得相当愉快,似乎连时间的流逝都未曾注意。姜庭鸾发现自己和祁闻宥的确有很多共同点,两个人读的都是商科,但都对中国传统文化和哲学、诗歌非常感兴趣,可以从聂鲁达的情诗聊到温庭筠的词。
待两个人都觉得聊得尽兴时,已经快下午五点了。
“时间不早了,我知道这附近有家不错的法国菜,要不要一起去尝尝看?”
姜庭鸾迟疑了一瞬,还是拒绝了。
“不用了,今天聊得很愉快,下次再见。”
祁闻宥也没有心生不豫,而是道:“那我送你回宿舍吧。”
姜庭鸾没有说话,算是同意了。
黄昏的暮色绚烂若梵高的油画,大块大块色彩浓烈的颜料恣意在天空中挥洒。他们并肩行走在校园的道路上,路灯像是有感应一样一盏接着一盏亮起来,吸引了飞蛾在灯盏旁盘旋。
路上都是行色匆匆的学生,偶尔有走在一起的情侣,但也并不让人厌恶。
他们两个人却都未曾说话,好像谁也不想打破这一刻的安宁静谧。
到了姜庭鸾的宿舍楼下,姜庭鸾站定,对祁闻宥道:“我到了,谢谢你。”
祁闻宥其实十分不舍,可是他也知道凡事都需要循序渐进,太急切只会让姜庭鸾反感。
于是他也道:“好了,那你先上去吧,我看着你上楼了,我再离开。”
姜庭鸾有些惊讶:“你不住在这里吗?”
祁闻宥看向他的目光,像是倒映夏夜的星光:“我母亲在费城有房产,我来这边读书之后,她便转赠给我了。”
姜庭鸾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问了一个答案很明显的问题。
祁闻宥的穿着打扮、谈吐举止都非比寻常就不说了,与人交往时表现出来的教养和风度,绝不是普通家庭能够培养出来的。
他抬起头,挥了挥手:“那我先上去了,你一路小心。”
祁闻宥一直看着他,等看不见他的身影,才离开这栋宿舍楼。
姜庭鸾回到宿舍,炒了一个简单的玉米豌豆粒火腿炒饭,然后简单拌了一个沙拉,当作晚餐。一个人吃饭的时候,他不可避免地想起了祁闻宥。
说实话,他的确不打算在目前开始费时费力地谈恋爱。因为家庭,他本来就比同龄的人要早熟许多,再加之自己的性向,姜庭鸾考虑的事情就更多了。要是旁人,只怕也很难像祁闻宥这样轻而易举地接近他。
可是祁闻宥不同。
古人云白首如新,倾盖如故。姜庭鸾不知道自己对祁闻宥的感觉是什么,但是他却明白,他和祁闻宥气味相投,就像是基因里刻下的密码,遇见他才开始缓慢解开。又像是一只刚刚离巢的小兽,终于找到了一个令它觉得安心的栖息地。
出于本能地,他很眷恋这个人带给他的感觉。
从那开始,因为这门课程,姜庭鸾和祁闻宥见面越来越多。
祁闻宥知道姜庭鸾习惯比授课老师早到一些时间,然后调试教学课件、准备这节课用的资料。于是每次来得比姜庭鸾还要早,也不过是为了和他多说几句话。也会给姜庭鸾带一些小礼物——手冲的咖啡、姜庭鸾提到过的喜欢的茶叶、一些邻居送给自己的新鲜采摘的水果,等等等等。姜庭鸾也不好拒绝,久而久之,姜庭鸾每一次去上课前,只要一想到今天的祁闻宥不知道会带给自己什么惊喜,心情一下就会好起来。
夏日的燥热渐渐退去,几场秋雨过后,宾大的校园里枫叶开始变红了,早晚的温差也开始变大。有不知名的鸟在树杈间跳跃鸣叫,像是在唤醒早秋的晨光。
今天的课程开课时间很早,姜庭鸾也到得很早,进来时打了两个喷嚏,不管怎么小心,还是很容易受凉。
教室里空荡荡的,只有他一个人,第二个进来的,是祁闻宥。
“早,”祁闻宥一边和他打招呼,一边将一个手提袋放在他面前,“还没吃早餐吧?”
姜庭鸾有些好奇:“你带了什么?”
祁闻宥只是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