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庭鸾醒来的时候,是在医院的特护病房里。
他睁开眼睛的时候,目光所及是医院白色的天花板,手微微动了一下,却好像有些不听使唤。他这才发现自己身体上面插了许多管子,右手上有静脉输ye管,旁边放着心电监护仪,脸上还戴着氧气罩。他身上穿着病服,全身无力,只听得到心电监护仪发出来的单调的声音。
姜庭鸾想出声问一问周围有没有人,可是刚刚张开嘴,喉咙里发出的嘶哑的声音就吓了他一跳。
好在病房里的祁闻宥听到了他的声音,忙从一旁陪护的床上站了起来,看到他醒了过来,又惊又喜:“庭鸾?你怎么样?”没等姜庭鸾回答,他又去把值班的医生和护士都喊了过来。姜庭鸾躺在床上,看着他忙进忙出。没多久就有医生带着护士进来给他做了一些简单的检查,又叮嘱了他一些术后注意事项,这才离开。
昨天夜里他在昏迷过去之前,也许是出于人类求生的本能,他给祁闻宥打了电话,而听到电话里他虚弱的话语,祁闻宥急得连声音都变了,连声道让他在宿舍里等他,他马上就到。
姜庭鸾那个时候已经快坚持不下去了,但是他一直等到祁闻宥和宿管人员一起来开了门。见到痛得蜷缩在床上、面无血色的他,祁闻宥毫不犹豫地伸手将姜庭鸾打横抱在怀里。
说来也很奇怪,直到揽着祁闻宥的脖颈,被他抱在怀里,姜庭鸾才放心地晕倒过去,好像有这个人在,他就不用再担心一切,终于可以放下一切的负担安心昏睡过去。
一种奇妙的、来自于直觉的、无法解释的信任感。
好在他的这种直觉是对的,否则,他也没有可能安然无恙地躺在病房里了。
祁闻宥一直在很耐心地听医生说手术之后的注意事项,还主动和护士探讨护理病人的注意事项,十分认真。可是等医生和护士都离开病房之后,他的脸却沉了下来。
“医生说你是急性阑尾炎,”他像是极力忍着自己的不悦一样,“要是再来晚一点,只怕就会有生命危险。”
姜庭鸾却并没有感觉到太意外。
任谁大半夜被人从睡得正好的梦里叫醒,让他送自己去医院,只怕都会生出几分怨气来。何况他不过是祁闻宥有名无实的男朋友,之前还曾那样无理取闹,任谁心里都会生出几分不快来吧。
姜庭鸾心下想着,等自己痊愈了,一定要和祁闻宥好好道谢才好。
只是祁闻宥现在的面色一直很难看,他倒了一杯水,用棉签轻轻擦拭姜庭鸾干燥的嘴唇,动作十分轻柔。
“你现在清醒过来就不能睡觉,否则会因为还没有散去的麻醉效力窒息的。医院这边我已经打点好了,你放心就是。我去上课的时候不能守在这里,已经请了护工了,你好好养病。听医生说等麻醉效力过了,伤口会很疼,你要记得告诉我,让医生给你上止痛棒。”
他说了很多话,但姜庭鸾其实听得不多,他刚刚醒过来,头脑里昏昏沉沉,又要和自己的睡意做斗争,分不出多余的Jing力去听祁闻宥说话,但他能够感觉到有人用温热的毛巾给他擦拭手、脸、额头,他半睁着眼睛,小声嘟哝了一声,这样安心的感觉,多久没有过了呢?
虽然请了护工,但祁闻宥一整晚都在病房里陪着姜庭鸾,第二天护工到了病房,才匆匆回了学校上课。到了三点,又提着一个保温桶来了病房。
这时姜庭鸾脸上的氧气罩已经拿走了,护士来给伤口换了药,上了止痛棒,人感觉好了很多。
“怎么样?”祁闻宥放下手中的保温桶,将身上的大衣脱下来,关切地问道,“我给你熬了小米粥,医生说你只能吃流食,但是我想牛nai什么的喝来喝去难免厌烦,就给你熬了粥。”
护工将保温桶里的粥盛放在碗里,又扶着姜庭鸾坐起来,要喂他喝粥。祁闻宥却接过他手里的粥碗,道:“我来。”
那个护工是个四十左右的中年男人,金发碧眼,话并不多。见祁闻宥对姜庭鸾的事情这般亲力亲为,便向他们露出一个和善的微笑来。
姜庭鸾当然明白他眼里的笑意是什么意思,只觉得昨夜已经退去的高热又烧了回来。
祁闻宥却并没有注意到这些,他用勺子搅动碗里的粥,等粥凉到了适口的温度,就喂给姜庭鸾吃。
黏稠甜润,吃得出来,这小米粥是熬煮了很久,然后加了白砂糖的。姜庭鸾胃里的东西早就吐干净了,又有些犯恶心,这样清淡的饮食于他是最合适不过了。
喝完一碗粥,姜庭鸾看着祁闻宥,犹豫了一会儿,还是道:“真的很抱歉,要不是实在没有办法,我也不会打电话给你……”
他的话没有说完,祁闻宥就一脸惊讶地打断他:“你这是在说什么?”
姜庭鸾见他这样,只得继续道:“我是说,很抱歉那天大半夜打电话给你,让你送我来医院……”
祁闻宥的神色从开始完全的不解,到了然之后的无奈,看得姜庭鸾也暗暗奇怪起来,如果他不是因为自己半夜打扰他而生气,那又是为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