玫瑰失去了刺,就不再是玫瑰。
花刺失去了玫瑰,就会死亡。
这是喻天华这周收到的第四束玫瑰花了,每束花都是一百零八朵,把传达室占得满满的。只是每次没有署名也没有卡片,在所有人上班前悄悄放在刑警队的门口。
好事的刑警队刺头儿们调出监控一看,有了一个惊天的收获。从这周一开始,每天夜里四点半,传达室上班一个小时前,都会有一个穿着黑色卫衣,带着鸭舌帽的人悄悄把玫瑰放在门口,然后又悄悄消失在茫茫夜色中。曾经有熬了三天三夜看同一个监控视频纪录的刺头儿们发现,不管是身高体型,又或是很明显故意露出的小臂线条和指骨,都在告诉喻天华的队员们,送给他们队长一百零八朵玫瑰花的,是一个男人。
这可不是可以随便开玩笑的事情。在清算了之前打赌头儿什么时候和高法医在一起的泡面香肠牛rou干后,刺儿头们一致决定,再也不提玫瑰花的事情,谁提谁包一年的结案报告。
其实喻天华很清楚,谁会这么无聊连着送他一百零八朵玫瑰。一百零八朵玫瑰象征着求婚,这个世界上只有一个人会向他求婚。
思维灵敏头脑清醒的刑警队长,现在脑袋里是一团浆糊。他看着家里客厅的几百束玫瑰,周一送的那一束已经开始枯萎,周二的也有了颓势,周三的很Jing神,周四的还带着点未蒸发的露水。本来家里只有几件家具,现在狭小的空间里映入眼帘的都是玫瑰,喻天华的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感觉。
这种感觉让他回到了五年前,那时候的喻天华只是一个刚从警校毕业的大学生,因为大学期间的良好表现被选拔去了市里的刑警队。也就是在那个时候,从小住对门一起长大一起捣蛋的宛如亲弟弟的竺竞云,在一个很适合告白的夏季的夜晚,问了他一个问题。
他说:“哥,你是不是喜欢我?”
喻天华仿佛被从头浇了一盆冷水,他没有看竺竞云的眼睛,也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只是像一个做了坏事的人一样,落荒而逃。
这是他努力瞒了整个青春期的秘密,现在荷尔蒙分泌正常,打算藏一辈子的秘密却被当事人告知,我已经知道你喜欢我了。喻天华仿佛知道下一句是什么,不外乎是“你恶不恶心”“我讨厌你”“我们别再见面了”这样的话,他宁愿逃避,也不想让竺竞云说出口。
他连招呼都没有打一声,逃似的参加了刑警队的集训,而竺竞云也把那句没来得及说出口的话藏在心里,在高考志愿表第一志愿学校上填了喻天华的母校。
原本他们有机会把这件事说开的,但是就像竺竞云二十岁那年拜佛求的签一样,只是缘分未到。不是竺竞云在封闭式学校上学,就是喻天华加班出任务,两个从小住在门对门的人,因为故意又无意的种种,竟是连面都没见上一回。
现在竺竞云又回来了,还带着直球般的一百零八朵玫瑰,当着喻天华的所有下属向他“求婚”。不用想也知道,他的暗恋对象毕业了,参加工作了,马上就要成为自己的下属了。
喻天华突然不知道自己下一步该怎么走,他现在就在沼泽地里,原地不动只会越陷越深,他要快点找到出去的方向,否则等待他的只会是玫瑰的枯萎和凋谢。
周五,喻天华请了半天假,专程开到郊区的父母家,把这四百三十二朵玫瑰交给了懂花草的父亲。腰不好的母亲指挥着父亲把塞得满满当当的花搬下车,喻天华负责接过再转运到花坛边。
最后一束花转到喻天华的手中,他习惯放下,然后听到一声:“哥。”
这个声音他再熟悉不过,虽然已经很久没有出现在耳边,虽然已经不再像曾经那样稚嫩,虽然已经低沉得好似一个成熟的男人,但是喻天华知道,这个声音只可能是一个人的。
被汗水浸shi的头发垂下来,遮住了喻天华的视线。他没有抬头,只是背对着那人,盯着铺满院子的玫瑰。
母亲闻声走了过来:“天华,愣着干嘛,招呼竞云进屋里喝口水。”
喻天华答应了一声,转身走进开着冷气的屋内。他仍旧是没瞧过竺竞云一眼,只是带着沙哑的嗓音说了声:“进来吧。”
在客厅里转了一圈的喻天华并没有找到往常一直放在茶几上的冷水壶,竺竞云轻声提醒:“在厨房。”
喻天华猛一抬头,对上竺竞云的眼睛。
还是和以前一样纯净清澈,只是曾经的热情张扬褪去,多了分沉着冷静。
现在两人对望,好像角色对调一样。
从前的喻天华被家长贴上的标签就是早熟,不仅比同龄的孩子长得高,还懂事又冷静,从来不会让父母Cao心,而竺竞云完全是相反,虽然和喻天华相差四岁,但是一个已经是小大人,一个还是调皮捣蛋让大人烦恼不已的小屁孩。
只是现在,喻天华却慌张起来,就连呼吸也加快,竺竞云却在扮演从前的角色,耐心又冷静地引导和安慰。
虽然屋内开着冷气,但是喻天华觉得自己在一个内心的火炉里,理智马上就要融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