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昊天明显开始犹豫。我打一巴掌给个甜枣,告诉她别害怕,早晚我们得经历这一切。现在二叔他们还在杭州,要是真的出事现在是最安全的,你想搬救兵还有人可搬。黑暗中我看不清她的脸,但小姑娘明显有些局促,说不好意思啊,上回我好像叫的人太多了。
“不怪你,是二叔想让他们来。”
我现在想想,二叔的真实目的其实很简单。三叔一定是给了他很明确的答案,让他确定我要命不久矣,他才这样大费周章地把我的社交圈子完全截断,要我老老实实等他们的消息。我的好奇心不再是伤害别人的利器,反而会害死我自己,有时候就是这么造化弄人。好容易我的能力可以撑起我的好奇,我却没那个命去探索了。
这边我东想西想,白昊天已经把衣服脱了。她的装备很全,甚至还给我递了条游泳短裤。我接过裤子哑然失笑,心说这丫头满脑子都什么东西?看她鱼一般跳进去,在水里对我挥手。
“我前两天刚从医院出来。”我想我必须跟她说明利害关系,以免她一些不必要的心思影响我的行动力。白昊天愣了愣,从一开始的起尸到现在交代我的身体状况,显然她已经有些应接不暇。我让她背过身去,自己找了个地方把泳裤换上,跳进水里的时候发现这里居然没我想象的那么冷。
“小三爷,你很奇怪。”白昊天游到我身边,歪着脑袋看我。
“你明明知道这么多危险,但不该干的事一件没少干。我现在有点理解二爷为什么把你发配到这来看仓库了。”
我适应了一会儿,心说二叔的心思才不会让你这么容易猜到,而且没有什么绝对不该干的事。她看我活动好了,问我最深可以潜到多深。我抹了一把脸,告诉她我到过最深的地方是三叔的套路。白昊天咯咯笑了,翻了个水花,带着我向深处游去。
不出所料,这里面很多的尸体。我尽量保持着和他们的距离,以免真的出现什么不可收拾的事情。我看到白昊天在后面两口棺材面前祭拜,时间不短,我上去换了口气,再下来发现她还在拜。
这是谁?我脑子里出现了很多历史名人,但这里没法问,只好等她结束。白昊天睁开眼睛的时候我又换了口气。她招呼我往里去,我摆了摆手,说不行了。
我明显的感觉到我的肺在痉挛,咳嗽压在胸腔里,下一秒我就忍不住要呛水,最后几乎是被白昊天拖上岸去。她一直在和我道歉,我摆手说不用,这是我自己的选择,告诉她就是为了最后几秒让她拉我上来,她做到了就算是没白听。白昊天似乎被我哄好了,我问她拜的是谁,她居然告诉我是张大佛爷和尹新月。
什么情况?我实在没想到会是这个答案。在我的印象里这俩人不是火葬了么?那棺材里难道是衣冠冢?我还想问,但实在太冷了,只好先听她的从地下仓库出去。在更衣室我缓了好一阵,终于能顺畅喘气的时候白昊天已经换好衣服。
“我请你吃饭。”我答应过她,姑娘的饭不能欠。白昊天揪着书包带矜持着说不用不用。我站起来,说那我真走了,说着就往门口去。白昊天终于放开面子,说那我陪你吃一点吧?
我那天晚上喝多了。我的酒量完全是在生意场上培养出来的,只要不是我完全放心的情况,比如和胖子,我几乎可以保持千杯不醉,反而越喝越Jing神。白昊天看着我一杯一杯地往嘴里灌啤酒有点害怕,而我只觉得浑身发冷,唯有酒ye穿肠,算是深夜里的零星温暖。
喝醉的都是哲学家,肚子里千言万语,诉出来口吐莲花,但只有喝醉的人知道,那一刻自己和这个世界多么遥远,和那个所谓真理差了不止十万八千里。在此之前,我喝酒的时候想的都是过去:我的计划,我身边的人,我控制的事,一桩桩一件件,虽然还没有发生,但对我来说已经是过去式了。没有人能理解那段时间的我,我甚至不知道那段时间我是否可以算做一个人。当我从极度的疲倦中清醒,我第一次知道闷油瓶所说的不属于这个世界是什么意思——那并不是一种形容,而是真实的,从现实的裂隙中被排挤出去。而我要做的,就是用无数的Yin谋和人命填补这个裂隙,做蛇群中消失的那一个。
我要碰那块石头。
我甚至还能记得送白昊天上车,嘱咐她多加小心,然而当我拉开公寓的大门,门锁落下,站在门后的我好像背对着整个世界,于是万念俱灰,我第一次想到了未来。
我是个没有过去和未来的人了。
当我决定踏上复仇之路的那一刻我就已经知道,我会面对什么样的结局。世界的天平上有一颗砝码叫做吴邪,这件事情一旦开始就不许我喊停,即使现在三叔交给我的难题也许和我所经历的一切都毫无关联,但前面所做后面所负,我终究要在未来的每一天为此付出代价。
这个代价不是我的命,而是所有人都要为一个叫吴邪的人去冒险。我当年有多疯狂,他们就有多疯狂,于是一切的苦难与代价我都可以预知,但我无能为力。
因为有些东西,根本无解。
我跪在门后的地上哭了一夜。我知道明天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