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人应声。
寂静空旷的氛围让荼毘回过神来。
轰冷安安静静地睡在病床上,白色的发丝顺着枕头的弧度铺展着,如同伴生的白色叶蕊。
梦终究还是梦,总是要醒来的。
明明心里想着该离开了,荼毘却鬼使神差地走上前去,犹豫了一会,终究是没有触碰到他的母亲的皮肤的部分,而是弯下腰,撩起一缕头发——那是和他自己原本一样的发色,闭上眼睛,轻轻落下一吻。
那是母亲的气息。
安宁,温柔。
荼毘还记得,在那次个性暴动之后,轰冷紧紧地抱住他。
那个时候轰冬美还没有出生,轰灯矢是第一个试验品,但是却是失败品。
【妈妈……我对于父亲来说,没有用了,是吗?】
出于某种缘故,比一般的小孩要更懂世故的轰灯矢依偎在母亲的怀里,抬头看着轰冷灰色的眼睛,问道。
【……没事的,灯矢……没事的……】
轰冷的声音有些哽咽,只是不停地在重复着“没事的”这句话,对他的问题避而不谈。
然后是轰冬美。
轰夏雄。
轰焦冻。
终于……出现了一个他满意的成功品。
在轰焦冻个性觉醒的那一天,让那个男人放声大笑的一天。
【灯矢哥哥,我们以后……不可以和焦冻一起玩了吗?】
继承了那个男人的红头发的轰夏雄很难过,但又不懂其中的原因,这样问他的哥哥。
【别看,焦冻。】
【你的哥哥们和你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
记忆里,在轰焦冻趴在玻璃上羡慕地看着他的兄弟姐妹一起玩耍的时候,那个男人这样说道。
轰炎司其实应该不止一次说过这种话,只不过……只不过轰灯矢就听到过一次而已。
不过但一次也就够了。
“妈妈……”
他轻声呢喃着,声音压得极低,怕吵醒了轰冷,也怕惊动了这场梦,轻的似乎一阵微风就能吹散一样。
医生进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幕场景。
那个脸上,身上都有烧伤的黑发男人弯着腰,身体离病床大约有一定的距离,并没有像一般看望病人时那样坐在椅子上,右手轻轻托着她的一缕头发靠在他自己的脸上,像是托着什么珍贵的事物一样,闭着那双蓝色的眼睛,嘴唇微抿。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也为此停留,男人在那一瞬间似乎就只是个不甘心的大男孩,只愿固步自封,不愿离去。
医生怔住了,不知该如何是好。他想叫荼毘离开,轰夫人的女儿来探望轰夫人的时间就快要到了,可另一方面,他又不忍破坏这副静止的画面。
所幸在医生想好办法之前,荼毘睁开了眼,主动打破了这个梦境——对于荼毘本人来说,他向医生点了点头,然后轻柔地将那缕头发放回原处。
梦……早就该醒了。
他是荼毘,不是轰灯矢。
……
在那个男人离去之后,医生的神色还有些怔松。
在荼毘来之前,治崎迴跟他打招呼的时候就已经提点过他了。
【无论你看到什么,听到什么,都请你闭上嘴,谁都不要说……我相信,你是明白我的意思的。】
本来对于医生来说,如果对方真的有什么问题,就算是恩人治崎迴的嘱托,他也会不惜一切代价——医生还是有他的医德的。
只是没想到会是这样的……那样子的场景,连打扰都是一种亵渎和罪过。
“医生,我妈妈这几天怎么样?”
“……还是老样子,她的情绪需要时间来平复,你们家里人能帮助她恢复的也尽量来,不过轰先生最好不要来,容易让夫人情绪激动。”
“啊,我明白的。”轰冬美点点头,有些心不在焉。
焦冻不愿意来……怎么办啊……
要是焦冻愿意来的话……说不定,妈妈能好一些……
要是灯矢哥还在就好了,他一定有办法的。
不行!
她现在可是轰家最大的孩子了,怎么能有这种依靠哥哥的想法!
况且灯矢哥……灯矢哥早就已经……不在了啊。
……
自荼毘上车以后就一直沉默不语,虽然江原讲知道荼毘不是什么多话的人,但很明显能看出来,荼毘在思考着什么。
江原讲自觉沉默,他很清楚自己的定位,荼毘不开口同他说话,他也绝不开口。
“江原……你说,我想让一个英雄身败名裂,我该怎么办呢?”
荼毘这会说起话来带着点尾音,声音感觉轻飘飘的,没有什么真实感。但江原讲明白,荼毘是认真的。
“那就看你有没有他的把柄,以及……这种做法会不会伤害到你在意的人了。”
“……怎么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