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先生!你不可以进去!火还没有扑灭,你不能进去!”三名警察用力地按住歇斯底里的闻濯,防止他冲入火势凶猛的废弃仓库里。
“未然!未然还在里面!你们放开我!”闻濯拼命挣扎着,他撕心裂肺的哭喊声穿透过汹涌的烈火,但安静地躺在炽热火海中的简未然,却再也不能给他任何回应。
警察们吃力地将闻濯往后面的安全地带拖去,嘴里还无济于事地安慰着:“闻先生,节哀顺变……消防同志们已经说了,仓库里没有生还者……”
“未然!未然!啊——未然!”闻濯对警察们的话充耳不闻,只声嘶力竭地喊着简未然的名字,他用尽全力地伸长手臂,试图在热浪扑面的空气中,抓住那已经消逝不见的生命。
直到很多年后,闻濯还是无法忘记,那天的灼热、痛苦以及将他彻底击垮的绝望。
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简未然所在的仓库,被烧得破败不堪,乌黑浓重的烟雾如同笼罩了他的人生一般,弥漫在本晴朗无云的天空。
火势被扑灭后,他不顾所有人的劝阻,强行冲进了仓库之中。
仓库里有三具尸体,其中两具已经在烈火之中,被烧得焦黑,只有简未然,他几乎没有被暴烈的火焰触及,尸体依然是死亡时的状态——除了头部,身体其他部位,都成了一摊烂rou,血rou模糊的尸块中,还隐隐可见内脏的痕迹。
经法医验证,简未然是被铁棍之类的工具,活生生殴打至死。他的头部有遭到一次敲击,造成轻伤,并不致命,换言之,简未然是在意识清醒的状态下,被人用铁棍打得支离破碎。
闻濯一直以为,自己足够坚强,但当他亲眼见到简未然尸体惨状的那一刻,居然无法承受地晕了过去。
他难以想象,简未然在死亡之前,究竟遭受了怎样非人的折磨……或许,这就是简未然死后失去记忆的原因,毕竟,这样痛苦的经历,遗忘总比记得好,只有什么都不记得,简未然才会幸福。
闻濯静静地凝视着简未然氤氲着水雾的眼睛——他以为,自己再也无法看见的这双眼睛。茶色的瞳孔是他所熟悉的颜色,可其中蕴含的痛苦,却是他不愿见到的情绪。
他曾一次又一次在梦境中见到简未然死亡时的场景,那里的简未然,就有着一双这样的眼睛。
他明明十五年来最悔恨的事情,就是让简未然遭遇了那样的痛苦,可现在,为什么……他又令简未然用这样的眼睛注视着他?
他该怎样才能消除简未然的痛苦?要解除误会,就得重提死亡。不重提死亡,又会让简未然继续伤心……他能感受到简未然此刻对他的爱意,可如今的他,连回应这份心情的资格都没有。
“未然……”闻濯抬起手,掌心贴在简未然有些冰凉的脸颊,上挑的指尖轻柔地拂去他悄悄沁出眼角的泪水,说着含糊不清的劣质假话:“我不能去找他,我只能留在你身边了。”
“为什么?”简未然疑惑不解,不知是问闻濯为什么不能去找那位爱人,还是为什么要留在自己身边。
“总有一天你会知道。”闻濯从未想过,有一天自己会对简未然说出一个又一个、接连不断的谎言,令他明明来到了简未然身边,却又亲手将他们的距离划得好远。
简未然惨淡地笑了笑,推开闻濯贴在他脸上的手,轻声道:“我们还是先回家吧。”
在这以后,闻濯和简未然之间,开始了冷战,准确的说,是简未然单方面不搭理闻濯。
闻濯暗地里急得抓耳挠腮,可是见到简未然时,依然需要挂着温柔和煦的笑容,无微不至地对他表达关心与体贴——只是得不到任何回应就对了。
这样的日子过了两天,闻濯在白日里已经将家里反反复复打扫得一尘不染,实在找不到任何事情做了,索性在简未然上班不在家的时候,也出了家门。
他对红莲不熟,又没有手机与简未然联络,为了防止自己迷路后找不到回家的方向,他便没有走远,只在黄泉附近转悠。
“小简家的小伙子,那么早就出来买菜了啊?”简未然的邻居胡nainai,看到闻濯闲逛的身影,出声叫住了他。
胡nainai就住在简未然隔壁,又总是将自己种的蔬菜拿出来卖,闻濯最近在家,都是他买菜做饭,一来二去和胡nainai也熟悉起来,听到胡nainai叫他,他就走了过去,笑着说道:“我出来逛逛,还没到买菜的时间。倒是胡nainai,今天怎么那么早就出摊了?”
“我出摊一直都那么早,是你们年轻小伙起床太晚了。”胡nainai坐在一个小马扎上,抬头对闻濯露出慈祥的笑容,“既然没什么事,要不要坐下来,和我这个老太婆聊聊?你看起来有心事的样子。”
“那么明显吗?”闻濯下意识地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这才意识到,和简未然生活在一起的这段日子里,他真是太过放松了。
“嗐,我前前后后两辈子加起来都快活了一百五十岁了,还有什么瞒得过我的眼睛?”胡nainai从身后的背篓里拿出另一个小马扎,放到自己旁边,招呼闻濯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