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并不大,甚至有点狭小,正对着门有一扇老式的插销窗,靠门一边的墙边立着衣柜,朴素得有点土气的木头床床头抵着左面的墙,占了大半空间,一张老式的、盖着玻璃的黑木头桌子斜对着床,闷不吭声地挤在角落里。
林瑾瑜满房间巡视了一圈,看到那张黑木头书桌面儿上盖着的玻璃下压着好多好多照片,很多都是不同时期的张信礼,从上到下年岁依次递长。
最上面那张里那个被年轻许多的张妈张爸抱在怀里,紧抿着嘴角的小婴儿,到最后一张的时候已经变成了身材颀长的少年,比张爸张妈还要高出些许,只有表情还是那样严肃,眉眼英气,依稀可看出些许最开始那个小婴儿的影子。
他一股脑把两个大箱子都打开,蹲在地上开始自顾自地收拾,他把衣服裤子都集中到一个箱子里,把篮球、小说、玩具之类的都拿了出来塞进床底下,毛巾、牙刷拿出来放在一边备用,想了想,又把已经拿了出来的平板、MP5重新收进箱子里。
林瑾瑜第一次自己收拾箱子,注意力不集中,一会儿玩会儿平板,一会儿看两眼小说,一会儿又东打量西打量,磨磨蹭蹭了快两个多小时才收完。
少顷,张信礼在外面敲门,喊他出去洗脸刷牙。
林瑾瑜一边大声回道:“来了!”一边关了平板放进行李箱里,又把密码锁打乱,把行李箱重新推进床下面放好,站起身走出房门。
张信礼站在屋门口的台阶上等他,给他拿了只巨大的画着牡丹的不锈钢脸盆,往里倒了小半壶热水,说:“自己参成凉的。”
林瑾瑜以为这里起码会有一个洗手台之类的地方让人刷牙洗脸……事实证明他想得太多,张信礼把不锈钢脸盆放在地上,拿过林瑾瑜的漱口杯给他接了杯井水之后就不管了,自己站在台阶上对着院子里的青砖地用手捧着冰凉的井水漱口洗脸。
入夜了,山上的气温很凉,林瑾瑜看着冷水劈头盖脸地顺着张信礼的颧骨流进脖子里、胸膛上,不由自主地微微打了个冷战,端着盆去打井水。
这还是林瑾瑜第一次见这种老式的压杠井,随着活塞上上下下移动,冰凉清澈的井水从出水口哗啦啦流出来,冲散了水盆里腾腾的热气。
随着井水越来越多,不锈钢盆变得越来越重,15岁的林瑾瑜一只手要压压水杆,只用一只手实在端不稳一大盆水,脸盆里的水抖得就像在跳桑巴舞。
就在他尴尬得焦头烂额的时候,一只更有力的手伸了过来,帮他端稳了脸盆,正跳得起劲的水霎时间就安静了。
林瑾瑜扭头去看,透过丝丝缕缕屋里溢出来的暖黄色钨丝灯光,他看见张信礼站在他背后,无声地看着他。
他觉得有点丢脸,好像他真是什么长在温室里的小少爷似的,连打盆水这样智障的活都没法一个人完成。
于是他冷着脸说:“谢谢,我一个人也行。”
张信礼看了他一会儿,把手收了回去。
林瑾瑜双手端着沉重的脸盆,把它抵在水井粗糙的圆柱形水泥壁上,再抽回一只手去压水,总算摇摇晃晃地兑好了水洗脸。
他匆匆忙忙地洗漱完,一看手机,才十点不到。
林瑾瑜逃也似的回了房。以往这时间他还有很多花里胡哨的活动安排,夜宵、小说、游戏或者电视剧,想玩的东西还有很多,这个点夜生活才刚刚开始。可院里熄灭的灯火和外面寂静的道路无声地告诉他,在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现在已经该睡觉了。
他望着房间里唯一一张厚实的木头床,又犯了难。床倒是够大,睡得下两个人,可他对于跟一个完全不熟的人同床共枕感到十分排斥。更何况还是和一个既不喜欢他,他也不喜欢的、不熟的人。
张信礼还在院子里牵狗锁门,可他总归是要回来睡觉的,难道真的没有任何办法可以避开这个折磨人的发展了吗?早知道就不来了……我本来也不想来的。
林瑾瑜心里天人交战,站在床边上半天也躺不下去。
过了一会儿,他听到身后门被推开的声音。张信礼进门后转身关上门,走过来把衣服搭在床头,又去关窗户:“晚上睡觉记得把窗户关好,山里晚上可能有野猫。”
他见林瑾瑜愣愣地杵在床边上,问:“怎么?不愿意和人睡一张床?”
林瑾瑜默然,又问:“你刚刚说……有野猫?”
张信礼已经在靠窗的那边躺下了:“是啊,不仅有野猫,还有蛇。”
林瑾瑜想象自己睡着以后,一条酒盅粗、通体漆黑的蛇顺着床单爬上了床,冰冷黏腻的蛇皮贴着自己的脸和手游走,吐着鲜红的信子盘在床上和他们一起同床共枕,瞬间起了一层鸡皮疙瘩,整个人都不好了。
张信礼看他一脸仿佛吃了老鼠的表情猜到了他在想什么,有些好笑,又有一点点心软:“蛇没那么容易进来,关好门窗一般没事。”他说:“你到底睡不睡觉?要不要现在出门去城里给你定张床回来?小瑜儿少爷。”
“不要叫我小瑜儿谢谢。”林瑾瑜再次被他气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