晌午刚过,颜穆小憩醒来,在妆镜前摆弄了好一会儿才起身去了正厅。过回廊时往外瞧了瞧,这天似是比早上亮了许多。
到了正厅,颜穆拿出一封信,翻来覆去的看了好几遍,心情越发复杂。
“哐哐哐”
颜穆将信半折,抬头望去,见赵妈妈端着茶点,站在门口。
“进来吧。”
赵妈妈走到颜穆身旁,边撤换茶点边道:“方才我见小姐神色凝重,想来是有什么要紧的事,容不得旁人近身,这才敲了门,惊扰了小姐。”
颜穆对赵妈妈笑了笑,道:“哪儿有什么要紧的事,不过是昨日令仪来信说,今日要来,我去接她罢。”
颜穆说话间看了眼桌上的茶点,神色有些纠结,咬了咬唇,终是道:“劳烦赵妈妈多备些青团子。”
“诶,好。”
赵妈妈拿着食案往外走,又突然折回来,嘱咐道:“春寒未过,小姐披领斗篷再去吧,还有,记得多拿把伞。”
“嗯,知道了。”
天比之前又亮了不少,雨却依旧绵绵密密的,想来不多时便会放晴了。颜穆将赵妈妈的话忘的一干二净,索性就带了一把伞,连斗篷都不曾披上,便出了门。
现下正是农忙时节,大街上不少人拉着耕牛来去,也有人挑着禾苗急匆匆的往田间赶。雨小了,地上却仍有大小不一的水洼,牛蹄子一下去或是有人急匆匆的从身旁跑过,污水四溅,看的颜穆心惊胆战,暗叹幸好没带斗篷出来。
昨日,顾令仪在信中说大约未时末到,让颜穆在尺素桥头等她。颜穆上到桥顶,远远便瞧见前方酒家门外栓着一匹白马,额上一抹玄色似云纹,耷拉着耳朵,前蹄有一搭没一搭的刨着地,正是顾令仪的爱马川风。
桥下水面平静,不再有雨打涟漪,四周缭绕着一层极薄的氤氲,颜穆收了伞,朝酒家走去。那川风极通人性,抬头瞧见颜穆,一下便来了Jing神,鼻孔微张,轻晃着头颈,发出一阵短促愉悦的嘶鸣声。
川风把头往前送了送,想蹭个抚摸,逼得颜穆直往后退了好几步,奈何川风瞪着一双大眼无辜的看着她,颜穆只能抬手揉了揉它的头。
颜穆余光见有人过来,却依旧抚摸着川风,装作不知,耳旁听得一阵轻笑:“你来了。”
顾令仪一身银白勾金边唐草流云暗纹劲装,虚倚着门。彼时Yin云蔽日,天色沉的叫人心烦,颜穆一转头,见她笑颜灿灿似有光华流转,不禁晃了神,只听得川风一声响鼻,大力甩着尾巴,扭头到一旁去,这才回过神来,奇道:“川风这是怎么了?”
顾令仪瞥了眼川风,满不在乎:“许久不动,娇气了,多赶了会儿路便耍性子。”说着,转头嘱咐一旁候着的小二将川风牵去青时街颜府,颜穆顺手将伞也递给了小二。
“赶了一天一夜的路,我也有些累了。”说罢,顾令仪走过来拉了颜穆的手,打着哈欠道:“走,陪我去赏赏这江南春景。”
颜穆任由她拉着往前走,瞥见那手上因拉了整日缰绳而泛起的红痕,心疼得反手覆握住顾令仪,柔声问道:“既然到的早,怎么不直接去家里,你又不是不识路。”
顾令仪停下步子,回身望她,满眼温柔:“今日春分,我想着……”
“一春梳洗不簪花,辜负几韶华。二位姐姐,簪枝花吧。”一个卖花小童蹿至跟前,背诵着不知打哪儿学来的诗句,将花篮提到身前高高举起,期待的看着眼前二人。
春分时节簪花饮酒,不少摊贩,或屠户,或落魄书生,或算命半仙,或是专门卖些灵巧玩意儿的,皆在营生旁放上些可供售卖的花枝,亦有小童手挎花篮,装上今晨阿娘阿姊裁剪好的花枝,走街串巷的叫卖。
花篮里各色鲜妍,娇嫩欲滴,顾令仪眼尖,拾起一枝山樱,层层浅浅,抬手将它簪在颜穆发髻上,附耳低声道:“想着,若能得美人同游,真是三生福分。”
颜穆偏头躲开,与她拉开了些距离,嗔道:“嘴贫。”
上前挑了串裁剪Jing巧的淡色藤花子,随手往顾令仪头上一插,又后退几步瞧了瞧,微微摇头,不满道:“顾令仪,你这脸配不上我挑的花儿。”
顾令仪无奈,抬手摸了摸头上的花,拿了下来,欣赏着手里的藤花子随口附和道:“嗯,穆穆说的是。”言罢,多给了小童几文钱,便拉着颜穆走了。
春分,于书生士子老先生们,正是踏春饮酒,yin诗赏景的好时光,书塾里的先生们有意停了授课,顺便放这群猴崽子们出去疯玩一日。因此,顺着河堤一路走来,孩童们的吵闹声不绝于耳,这个嚷着风筝缠住了,那个哭着谁又剪错了线,乱成一片。
往河堤深处又走了一段,颜穆四处瞧了瞧,见人少,便停下步子,抿了抿唇,冷眼看着她,问道:“你今日来,究竟所为何事?”
顾令仪直勾勾的回望着颜穆,眉眼带笑:“不是说了吗,春分之日,望美人舍身相陪。”
“顾令仪,你上个月来信说,你阿娘已为你寻了夫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