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夜,忽凉,无风,蝉鸣止歇。
越仁泽脸上盛放一朵滴血的五瓣花,距离满天星毒发已有二月。
与寻常不同,那天,越仁泽没有把自己锁在屋里,而是携着佩剑,踏进了越衡的屋子。
“阿爹?”
他还记得,开门的瞬间,凉风卷入,分明是夏夜,他却打了个寒噤。
“衡儿。爹是一家之主,爹没用,救不了你们。”
越仁泽走得很慢,几乎是拖着步子在走。
“你伯父刚才来找我,求我减轻他的痛苦。”
越衡低头,顺着他阿爹不自然的步伐,瞧见了一条长长的血痕,以及……
一截断手。
“!”
“他下不了手,所以,他求我,求我这个一家之主,给他解脱。”
越仁泽挥剑,斩断左脚上挂着的累赘,步步逼近。
“可你伯母不答应,拼死阻拦。”
越衡盯着那只血淋淋的断手,忽然想起,他那个总是笑呵呵伯母,以前最爱刺绣。
一针一线,织就华服锦衣,两个月前,她还夸他长高了,说要替他织件新衣……
“爹没有办法。”
越仁泽歪着头,咬牙忍着毒发的剧痛,字字泣血。
“爹不能一直看着大家受苦,衡儿,你听到没?日日夜夜,那些撕心裂肺喊叫声?”
“爹必须做个表率,必须想出解决的办法。”越仁泽喃喃地说着,分不清是再说服越衡,还是说服他自己。
“爹想过了,长痛不如短痛,衡儿,如果有来世,你可还愿做我的孩子?”
越仁泽挥剑,刀锋反射出少年惊骇绝望的面容。
越衡:“爹?!”
越衡:“?!”
预想中的疼痛并未到来,一个温暖的怀抱将越衡拥紧。
怀抱里,有他熟悉的木槿花香。
这是一个从出生起,就为他遮风挡雨的温柔臂弯。
越衡:“……娘?”
周暮槿将越衡搂在怀中,颤抖得抬起手,遮住他的视线。
越衡的世界,天黑了。
“衡儿,待着别动……不要怪你爹,他也是没有办法。是娘……娘有私心……想你……坚持下去……”
越衡听见刀剑划过血rou的声音,周暮槿闷哼一声,没有移动分毫。
“娘知道……毒发……会让你疼……得生不如死……可娘还是……”
“我的衡儿……最坚强了……”
周暮槿的声音兮若游丝,终被屋外此起彼伏的惨叫声掩埋。
越衡僵硬地跪在母亲的怀抱中,困在她掌心的黑暗里。
耳边久久回荡着凄厉地求饶哭喊,以及刀剑刺入血rou的冷彻决绝。
不知过了多久。
周围变得无比安静。
唯有shi漉漉的脚步声,敲打着地面,刺痛他的魂魄。
越衡身前尚有余温的身体被无情地掀开,随之,视线豁然开朗。
倒影在他瞳孔的,不是往日里温柔有礼的慈父,而是一尊浴血的修罗。
越衡目光呆滞地盯着血泊中尸体,拔出了藏在床底的护身短剑……
那是他最敬爱的阿爹,送给他的生辰礼物。
…………
越衡:“!”
周绍臣:“你怎么了?发呆?”
“真的怕黑?”周绍臣恍然想起,越衡休息的时候,从来不熄烛火。
周绍臣干着急,没了主意,一袭白衣在越衡面前晃来晃去,反射月光如洗。越衡被白光晃了眼,回神,眨了眨眼,抬眸定睛看他。
周绍臣见越衡呆呆的毫无反应,莫名觉得有点可怜,顺手替他遮挡落在头顶的雨,偏头问:
“你怎么了?”
越衡:“……”
周绍臣:“下雨了,我们得走啦。”
越衡没有说话,也没有动作,倒是眼前的白光微微摇曳,他感觉到被一股温柔力量牵引着。
周绍臣轻轻拽过他的手腕,拉着他前行。
周绍臣:“还能走不?怕黑不早说,谁没有一两样害怕的东西啊,我不会笑话你的。”
越衡被拽的一愣,踉跄了两步,本能地受着牵引往前走。
回忆中的金戈之声,绝叫之声,声声入耳,挥之不去。
越衡:“……”
周绍臣一个人自言自语了半天,见越衡完全不搭理。
深山老林静悄悄的,连只鸟叫也没有,连带着他也开始慌了。
为了壮胆,他刻意提升了语调。
“再坚持一下啊。”
还是无人应答。
周绍臣胆子小,最怕鬼故事,偏又爱看怪异小说。如今走夜路,还要拖着个走路磕磕绊绊不发一语的大活人,越想越不对劲。
脑海里把自己看过的志怪小说恐怖电影都过了一遍,把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