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了,这段时间,我越来越嗜睡,有时走在路上,突然就倒了下去,等醒过来的时候,一定都在榻上老老实实的躺着。
这一次,我醒来的时候,是个明亮的夜晚,月很亮,风很清。
我走到了涉江的房间,当我推开门时,我看见兰泽就躺在他的身边,一个灵体,就那么倚靠着一个人,孤零零的,等着他的人。
我走过去,推醒了他。
月光照的一切都冷冷清清的,一切都是冰冷的蓝,冷的令人心痛。
涉江看了看我。
“你能看见兰泽吗?他回来了。”
“看不见,但是根据你最近的身体状况,我能判断出他回来了。”
“他就躺在你身边,靠着你呢。”
他笑了笑,道:“看来他也想我了。”
一瞬之间,我不知道要说些什么好,他救了我,给了我多余的十个月的生命,为了拯救他的恋人,然后,十个月将至,他的恋人魂魄回来了,就站在我的身边,等着这个身体重新属于他。
彻头彻尾的被利用的感觉,虽然我一开始就明白。
“我省略掉了好多东西没有告诉你。”
他顿了顿,又继续说道:
“那时候兰泽没有死,他已经做好准备了,等我到三十岁的时候,他就自己找个地方退隐。然后,我娶那个人回家。
“后来,我们参加了一场宴会,我本来要娶的那个人也去了,宴会出了点意外,饭菜都被下了毒,只有我和兰泽没有吃,其他人都中毒了。两天之内就会死。
“我们去找解药。”
他的声音很轻,像是梦呓。
“解药后来配好了,正好给每一个人,但是绝没有一点多余的,决不能浪费一丝一毫。那个姑娘很懂礼节,她怕别人不够,决定自己最后一个吃。到她的时候,药量是正好的,恰好可以救她。
“我当时端着带着药渣的一碗药,送到她手里,眼睛余光看见了兰泽,他又偷偷的哭了,他手里拿着酒壶,咬着壶嘴,把那壶酒喝干净了。酒里有毒,他知道,我也知道。”
他的声音又有一些哽咽,兰泽坐了起来。
“那个女人还没有喝完那碗药。兰泽苦笑着看我。哈哈哈,我一把抢走了她手里的药碗。还磕了她的牙。哈哈哈哈哈哈。
“兰泽就是这样一个人,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但是他的目的极少,那是我唯一一次,看见他一定要得到些什么。
“所有人都看着我们,我又把药碗送到了她的嘴边,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兰泽走了。我追了出去。
“我追上他的时候,他拿着他的匕首,一刀一刀的切着自己的袍子。他告诉我:‘你爹曾经灭了我家满门!就算我不爱那里,也是你们家灭了我满门!我要报仇,但是我不灭你的门,我也不让你绝后!我就要你行不行!这个世界上除了你再没有人对我好了!但是你以为没了你我就活不成吗!不是!’
“我爱他,兄弟之爱,不是恋人之爱,可是那一刻,我就是觉得我欠他的。可是我又想,我真欠他的,这些年也差不多该还清了。灭他满门的是我父亲,不是我。
“后来他的毒解了,我告诉他,要是我家里人同意我和他过一辈子,我就和他走。我们都知道不可能,他们不会同意,事实证明,也的确如此。
“三十岁了,我母亲和祖父将我赶了出来,我无家可回,他们告诉我,要是不娶那个女人回家,就再也别回来。我气不过,然后和兰泽走了。我们在这座山中,盖了一个小房子,我和他生活了一年多,就像寻常的人家那样。到了最后,我也确实爱上他了。
“我逃不过他,当你们之间的一切都摊牌的时候,你很难不对他出现别的想法。哪怕你只是好奇的想一想,时间久了,都会变成真的。我爱上他了。
“恋人的那种爱,真真切切的爱。”
他哭了。
“很可笑不是吗?
“刚开始觉得他很恶心,可是后来也不自觉的爱上他了。不就是两个男人吗,哪有那么难!”
我看着他,没有说话,兰泽想去握他的手,可是却从他的手上穿了过去。
我转身走了,身后不时有哭声漏出来。
十个月到了,兰泽已经变成了实体,我能碰到,能摸到,可是只有我能。
最近半个月,我尝试着和他交流,和他说他不在的这几个月里,涉江怎么和我说关于兰泽的事,他笑着。
温文尔雅,完全不是涉江口中,那个耍赖不讲理的样子。
最后一天,他引我来到一个充满了药味的密室,让我坐在一个阵法的中间,兰泽的灵体坐在我的身后,我们背靠着背。
他说,昨晚引魂术我就将魂飞魄散。我说,我给你背一首诗。
“涉江采芙蓉,兰泽多芳草。采之欲遗谁,所思在远道。还顾望旧乡,长路漫浩浩。同心而离居,忧伤以终老。”
“所以你说你叫离终是吗?”
我答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