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光一沉,跨上车辇。轿夫利索的驱赶着马往大卫宫城方向去。
大楚尊太后的十年政绩,一传十十传百的传到南境李哪吒耳中时,很多事情的原委都已变了味儿。
他李国公,是大楚开国功勋,代代数以万计的李家军守护这个国家,这个王朝。而这柱石,已经伫立在此百年有余。
不过两两相爱之人一别十年不见,他寻思着慈华宫里的父后现在应该辗转反侧,迫切的想见见眼前的李国公吧?
他李哪吒,是镇国将军,大楚一等公爵,他的所作所为,尽管是一点小事都能掀动起朝堂的一片风雨。
“我今日就把话给你撂这儿!你今日必须给我见他,爹娘有言,便是进了宫,他这辈子也是二老此生唯一承认的三儿婿。这么多年他日子过得不易,你有点良心便去看看……”
他觉得自己没用,觉得自己愧对凤椅上的那人。
龙椅之后,垂帘听政。而年仅十七的李国公因先帝遗诏,携三十万李家军出征大楚南境,接替了雍亲王的班,开启了长达十年与邻国大胤的抗衡。但事实上,这权利交班之后,大胤也并未有任何风吹草动,五年前大胤四十多岁的老太子昊天殿下登基为帝,仿佛便对大楚消停了所有戒心,专心致志的打理起自己国内的事宜。
陛下寝宫泰然殿内,庆华帝敖清正手拿羊毛小刷,将掌中木簪上凿刻后的木屑一点点扫干净。他已年十五,是可以亲政的年岁,然而他现下的桌案上无一本奏折,反倒堆得全是工匠手具。而他自己身上的龙袍外面,还套了一件有许多污点的素色工作服。“陛下,李国公求见。”老内官传唤,敖清听罢诧异的挑眉。“快请!”少年开口,放下手中那还没刻完的木簪。
现下,朝歌国公府这头,李哪吒在仆从的服侍下穿戴好朝服,眼前大哥李金吒手执腰坠递给幼弟。“三弟今日务必去见见太后。”
当年雍亲王与李靖夫妇定下婚事,他二人尚是襁褓婴孩便有了婚约。若不入宫,十五六的年华敖丙也会身披红妆嫁入国公府,往浅了说:也许因着这层婚约关系,先帝为保敖丙名声才将二人分隔千里。但若是深究,先帝恐自己殡天之后敖丙会不顾大防与李国公有染,届时影响到大楚王室威名,且李国公势大滔天,恐会影响到年幼的庆华帝。
李哪吒手指继续系着腰坠:“他好不好,不是我能左右的。”他高看了自己的能力,说着护他护他,一生一世保护他,但到头来像头猛虎的却是对方,而自己则被先帝画地为牢,圈禁在南境过了十年的闲散人生。
所有人都不理解先帝意思。李念儿一直不知晓遗诏一事,然而他爹李木吒和大叔叔李金吒却在十年光阴悟到几分玄机。
敖清很清楚眼前的国公与自己父后的那些往事,他不惜得去管。
看来传闻果然不假,十年光阴,大楚王权被尊太后敖丙尽数握在手中,少帝敖清,则是身在龙椅,心在他处。
而敖清则诧异的是,按理说李哪吒此人应当一回京便先去看望父后敖丙。于公于私,都应如此的,毕竟现下人人皆知太后独揽大权,可眼前这个头脑简单的国公却先来见自己。敖清感叹到底他是想表达自己忠于皇帝,还是想要急切的和太后敖丙撇清关系?
李国公原本可以班师回京,然而先帝遗诏中明示:十年不得归朝歌,若有不从,满门抄斩。
李金吒话没说完,李哪吒却在穿戴好后径自离去。小侍为他披上皮草大氅,时逢寒冬,但还没开始下雪,李哪吒裹紧大氅走出国公府门,眼前一块玄色大石碑伫立在府门对面,上面赫然凿刻四个大字:镇国柱石。
庆华头三年,太后敖氏仿佛像个杀红了眼的掠食者,朝堂风云万变,许多叛党被纷纷揪出,斩首抄家示众。庆华帝年幼,坐在龙椅上就喜欢玩木马,可尽管如此朝堂忠臣无一不敢造次,因为——那龙椅背后金珠帘内的凤椅上,坐着一个先前被文武百官所低估,手段狠辣决绝的尊太后。
一别十年,二十七岁的敖丙,李哪吒想象不到会是怎样的。
系腰坠的手指徒然停下动作,李哪吒一怔的看向李金吒。后者无奈的摇摇头:“你就不想看看他如今过得如何?”
“国公一别十年班师回京,倒是没变。”敖清还穿着那身皱巴巴污点斑驳的素缟色麻布工服,少年皇帝,爽朗一笑。哪吒在行过大礼后被赐座,看着眼前眉目和善又没什么架子的庆华帝,点头一笑。“朕还记得十年前,国公陪伴仪驾,在登基大典之日护送朕与父后,榻上龙凤呈祥毯。”敖清搓了搓沾满木灰的手,哪吒注意到其指腹生着干燥的老茧。那是多年从事精巧匠技才会生出来的茧子。
“国公爷,朕这里还有些物什没处理完。不如公爷去看看父后吧?泰然殿脏乱,多待怕是泥土木屑要脏污了公爷的朝服。”敖清很清楚李哪吒急于给自己面前表忠心的意思,然而说实话,就是过了这十多年他还是对金銮殿上那张充满了权柄诱惑的龙椅提不起任何兴趣。成日里捯饬些虚晃的,还不如做些实事儿,比如动手做做东西,刻个木雕,做个瓷瓶,烧些金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