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贰】——逾越之吻
乾清宫后殿,敖丙手扶着刷了红漆的门框,听着旁间此起彼伏的板子声。疼的自己倒吸一口气,猛地紧闭双眼,丽女官瞧着太后现下这幅架势,心里嘟囔何必呢?三十下,每一下敖丙都听得真真儿,每一下都仿佛在他心里扎了一针,每一下的责打,敖丙都仿佛觉得那板子鞭笞的是自己。
对方伤的是皮rou,自己疼的却是心。
“殿下,朝服褪下,发髻也松松吧。”丽女官轻言两声。男式的太后凤仪朝服——光是外袍就足足有两大件,还拖着大尾,着实穿的人脊背肩膀疲累,而发髻都已经束了一天,敖丙有头痛的毛病,头发拉的太紧,怕是又要让其感到不适。
冰冷的珠翠,累赘的凤袍,一身纯白像是奔孝。他已经素淡了好多年了,虽然在内官下人们眼里,风姿卓绝便是如此朴素都难掩其雍容。李国公行刑结束后上身未着寸缕,被人带着押到后殿之中,众人屏退,他斜眼瞟见一旁屏风后面单薄的身影,注意到肆意扔在地上的霜白凤袍。心chao突然澎湃起来,紧张,却又莫名的有种兴奋与期待,而理智仿佛瘦弱的像一叶惊涛骇浪中的扁舟,实在难以在充斥欲望的大脑里存活。
敖丙简单的用绸带将脑后的长发扎了个松松的辫子。从屏风后缓缓走出时,他瞧着李哪吒正眼观鼻鼻观心的低头跪在地上,不肯看自己,就算现下后殿内空无一人……他甚至都不愿意稍微的破格,稍微的背弃一点点君臣之礼。敖丙踱着步子走到他跟前,再绕到其身后,蹲**,瞧着那后背触目惊心的淤血痕,方才的心疼,方才的不忍,现下不知为何,却在看到他身上因自己而留下痕迹,感到莫名的愉悦与舒适。
“一别十年,国公爷在楚越关的日子,过得可好?”他语气里充满了笑意,那是和善的口气,李哪吒却感到后背一阵刺麻和怪异的瘙痒。敖丙现下正伸着手指,柔软的指腹摩挲他后背方才被杖刑的地方,李哪吒不得不承认,虽然被他若有若无的力道撩过也带着刺辣的痛,但仿佛饮鸩止渴!让他抓心挠肺,让他欲罢不能……
“十年南境风沙的鞭笞,想必日子很苦罢?”
“臣,为国效劳,不敢言苦。”
颔首,他头低的更深,身后人听罢此言,却仿佛像一时间泄了气,觉得索然无味,收回抚触他背脊的手。“十年光Yin,也不知国公爷在南境的每一个夜里,是否有故人入梦?”
敖丙走回李哪吒的面前,从后殿正前方的博古架前取下安置在木架的辻目剑。看着手中鎏金掐丝的剑鞘,还有里面的玄铁剑刃,像是喃喃自语,但语气却嗔怒,还有几分娇意。他声音好听,十几年前就是温润如暖阳,现下年岁渐长,人成熟了,生活境遇也不同了,他在朝堂上开口时抑扬顿挫,现下却温润中透着慵懒,绵言细语仿佛向情郎卖娇的佳人。越是这般,李哪吒却越是不敢抬眼,他跪的直直,头也一丝不苟的低着不肯动。
敖丙的问题——十年的每一个夜晚,李哪吒都会梦到十多年前陈塘关的一切,喜怒哀乐皆有身前此人的参与,与他共度的十五年人生,对方的音容笑貌在这十年分隔两地间无数次在他的梦境里重演。天知道他有多想他,但是岁月如梭,十年一晃之间让他成长了,让他学乖了。学会了忠义,学懂了为人处世,学到了如何自保。
“你便一句话都不愿与我说,一眼都不想看我吗?!!”
然而,李哪吒的无动于衷,却深深地伤透了敖丙的心。只听‘噌’的一声,剑出——鎏金掐丝的剑鞘摔落在地后紧接着李哪吒感到一冰凉的金属触到自己的下巴。敖丙逼着他抬头看自己!君要臣做什么,臣子必须做什么……缓缓抬头,此时此刻,哪吒却是瞧见了一张被泪水打shi的瘦削面庞——他的泪水弄花了眼尾檀色胭脂画着的凤尾花钿,贝齿咬着苍白的下唇。敖丙的脸色很苍白,并非是因为傅粉,仿佛像有些病弱,不健康的白。
“丙……”
“我站在你面前,可是你连一个眼神都吝惜给我……”敖丙收手,抬起辻目剑将剑刃横放在自己的衣袖上,细细打量剑刃冷冷白光的帝王之剑。“当年信誓旦旦要要护我的人是你,然而真的保护我十年的,确是这把冰冷的帝王剑。”
徒然嗤笑,泪水打shi的面庞上那抹开怀笑意却倍现凄凉悲怆。
“殿下……臣。”
李哪吒踉跄,抬起头望前,却见敖太后形单影只的身子,在上首圆窗白光的剪影下显得格外瘦弱。他背对自己,白色的衣衫让李哪吒觉得格外熟悉——当年他便是最爱白色,就算换花样也只喜欢月白,浅莲青。其实年幼的李哪吒自己都觉得怪异,他武将世家,从小被好武的爹娘在风吹日晒的策练中养大,喜大红,喜玄黑,喜浓重,喜霸烈……但偏偏,他却爱上了与自己从襁褓时期就是竹马之谊,温文尔雅,颜若冠玉的发小——他善诗书策论,喜欢舞文弄墨,喜欢静雅,喜欢素淡。李哪吒曾经觉得自己对这些唯唯诺诺的东西永远是嗤之以鼻的……
然而,只要是与他有关,李哪吒却觉得自己永远都看不厌,永远都要不腻,永远都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