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辰生顶着小区里各种异样眼神,跟下棋的老头跳舞的大妈一路打听,总算绕到了小区后门,见到了自己的新居——一栋破出了美感与年代感的六层小楼,白色空调外机格格不入的挂在灰豆绿的格窗外,灰黄的墙壁上涂了个红色的拆字,随着时过境迁,已经淡成了红灰色。
张无澜看了他半天也不觉得尴尬,在她终于用目光将李辰生里里外外剖成了生鱼片之后,忽然转身走上了楼梯。
李辰生沿着这圈墙绕了一圈,绕到了一扇红色的大铁门前,门上的信箱里塞满了旧报纸和水电费单,劣质的灰色纸张已经发了霉。
“上来吧。”
张无澜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似乎也在审视着面前这个胡子拉碴的男人,最后不着痕迹的稍稍挑了挑眉。
少女愣了愣,一边眼镜上的银链子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晃了晃,湛蓝色的眼睛中透露出了一点有些意外的意思。
张无澜总算在李辰
这门也是没锁的,吱呀一声就缓缓的向外打开了。他抬眼就看见墙灰簌簌的往下掉,一股不知从何起的阴风呼呼的往外吹,糊了李辰生一脸的灰。
正当李辰生犹豫着要不要用自己已经退化到o meet you的英语水平来进行交流时,少女一张嘴就给他来了段和外面那秃顶老头子一样的海鲜味港普:
张无澜愣愣的点了点头,这暗号就算是对上了。
李辰生的目光落到她手上,少女戴着一副纯黑皮手套。
那门把手上的金漆亮得有些扎眼,他深吸了一口气,将手放在门把手上。
李辰生在心中反复的告诉自己女大十八变,更何况是迟到了十年,但他还是始终无法把照片里那个满脸纯胶原蛋白的长发小女孩和这个一脸白一嘴红的灰毛联系在一起,相同点除去眼睛颜色就只剩下了性别。
“你系……李辰生?”
李辰生松开了栏杆,掸了掸手上的灰,抬起头却正好与一双湛蓝色的眼睛四目相对。
从地砖到天花板上处处都是烧焦的炭黑,掩虚着的绿色旧木门半扇都是烧灼的痕迹,被风缓缓的吹开,门牌啪嗒一声掉在了地上,打破了这如死水的一潭寂静。
李辰生当即就被张无澜这一口海鲜味的港普给震撼到了,他就像是对暗号似的答道:“那你是……张无澜?”
墙外的高档小区是仿巴洛克风格,绿树成荫葱葱郁郁,还有几分优雅清幽的感觉。然而这堵墙内,破楼一栋,地上别说是寸草不生了,连根狗毛也没有。
李辰生将手放在了栏杆上,那上面有大片被烧焦的痕迹,有几段已经焦黑如炭的,已经剥落断开了。
他定睛一看,却看见了满眼狼藉——
李辰生将那一沓纸都塞回了信封里,信封同手套一并塞回兜里,踹了一脚被小石子卡住的行李箱轮子,继续拖着他那一箱子鸡零狗碎叮叮哐哐的上路了。
“你爸当初的遗嘱是让我来照顾你,就是这周转的有点久……”李辰生打了个哈哈,“女大十八变,变得有点多了,一时半会儿没认出来。”
门外还是烈日当头,过街的风都烫人,这门内却好像一个冷藏库似的,冷得他打了个颤。
残缺的地砖零星分布在光秃秃的地上,寸草不生,小楼旁边立着一棵片叶不生的老榕树,上面还有一窝乌鸦,站在树杈上呕哑嘲哳着。
门没锁,李辰生径直推了进去,沾了一手铁锈。
面前这扇大木门看上去是有年头了,锁眼一看就明显属于一根泡面就能撬开的防盗等级,门底下还有被烧过的痕迹。
她脖子上圈着条黑色的颈链,身上穿着宽大的白色衬衫,扣子只扣到第三颗,挽到手肘的宽袖子下边,隐隐约约露出来的一截花臂,看上去颇有一种清冷的野性,透露出了一股子和她年龄根本不相符的成熟感。
这堵墙就像是一道坚实的壁垒,将它与整个世界分隔开来。
的战斗民族国家,这份遗嘱估计是转了二百手,愣是弯弯绕绕兜兜转转了十年,这才寄到他手里。
这栋仿佛来自上个世纪的建筑物被一圈红砖墙围着,墙上面还插着些啤酒瓶碎片,这墙防贼的方法虽然土得能出土,但看上去与这栋楼仍然属于忘年恋类型。
李辰生在裤子上抹了一把手,从裤兜里摸出了钥匙,他又看了眼这门锁,觉得这钥匙应该放在门口地毯下面,省得来顺手牵羊的兄弟还得自备泡面。
李辰生被她看得有些不自在,这小丫头的目光让他有点微妙的不适感,但他却说不出来。
从前的职业病使然,李辰生审视的目光最后落在了她腿上,那双过膝盖的黑色长靴,价格不菲四字就差直接贴上面了,最后他结合过往经验得出了结论:这小丫头在这十年里应该是长成了热爱泡吧的大小姐,而且他今天还正好踩在人家行程上了。
他下意识的向后一退,才看清来人是个少女,顶着一头染着奶奶灰的卷毛,长得挺漂亮,五官有外国人的深邃感,像极了他那个只见过黑白照的洋亲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