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听见了，一群人的整齐响亮的宣誓声。
李辰生掰弄着手里的地铁票卡，四下观察着这条号称是全线亏到连清洁工都请不起的十六号环线的其中一站。
李辰生龇牙咧嘴的摸着自己那光洁一新的小腿，奈何张无澜已经先溜了，他只得打落牙齿往肚里咽。
李辰生本以为自己这辈子都不会有可能看见这个地方，但事实证明他错了。
“美瞳啊。”张无澜推了推眼镜，此时她来自于血缘的五官深邃已经被无限的淡化，与昨天那个灰毛叛逆少女简直就是判若两人。
他扶着墙调了个个儿，忽然看见了一个可乐玻璃瓶，就立在通风管道下边，里面装满了细碎的玻璃碴，瓶子外面还沾着个幼儿园小孩贴额头上的那种小红太阳，瓶子像是刚从下水道里捞出来的，还挂着不少苔藓和大团大团的黑色毛发。
昨天的那个通风管道仍然严严实实的闭着，然而张无澜放在那里的饭却不见了踪影，一粒米都没剩下，只有两根烧完了的线香杆子光秃秃的躺在锡箔盒子里。
“等谁来啊？等你来救我吗？”“谁能救得了我吗？”“我们保护他们，那谁来保护我们？”
“哥——！”
“你连你自己都救不了。”
话虽这么说，李辰生还是硬爬了起来，随便刷了刷牙，接把冷水脸上一拍顺便抓抓他头顶上的鸟窝，套上他那件老头衫，手扶着门框用脚趾勾自己的那双人字拖。
他刚想开口，就见张无澜已经坐着那根摇摇欲坠的栏杆滑了下去。
“卧槽——！”
张无澜看起来并不想和李辰生继续浪费空气，从兜里翻出了耳机就戴上
一颗弹珠从管道格栏间滚了出来，跳了几下，撞在了李辰生的裤腿上，留下了一道湿漉漉的痕迹。
熟悉的海鲜味口音，是张无澜本人。
“靠……这年头是上学还是上天啊……”
一双联动了某黑色黏液反英雄角色的球鞋出现在他视线里，李辰生闻声，带着对土豪的十二万分敬意抬起头，却看见了一个身穿校服一脸小眼镜学霸样的平刘海黑毛站在他旁边，手里提着一把黑色大雨伞。
李辰生是被腿上的剧痛给痛醒了，就像是被从水里捞出来似的，他腾的一下从湿透了的床单上坐了起来，映入眼帘的就是他光洁到出高光的小腿，他扭头一看，正好与拿着一截粘满了腿毛的胶布的张无澜面面相觑。
几声硬物撞上铁皮的碰响，从通风管道里传来，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
“我……想……活着……”
李辰生一边消化着亚洲妖术带给他的震撼，一边跳着脚把人字拖给套在了脚上。
那是一个少年人的声音。
“姐，你挺熟练啊，这身手我还以为是你逃票逃出来的。”李辰生撑着柱子再次上上下下打量了一下这个全身上下看起来没二两肉的少女，刚才哪来的劲拖着他一个一百四的男人跑？
人言就像潮水。
他手在枕头底下摸了摸，摸出了一把黑色的手机，打开一看，此时还是上北下南的北京时间五点二十。
他被缓缓的沉入水底。
“大爷，您怎么还顶着这窝鸟窝。”
“早上好。”张无澜脸上一丝罪恶感都找不到，她随后就站起身，径直走出了房门。
“我们连自保都做不到，居然还去奢求正义。”“你能救得了我吗？”
昏暗的白炽灯照在大理石的地面上，聊胜于无的风从中央空调口里徐徐送出，在这片死寂之中呼呼作响。
见自己声嘶力竭的喊道。
这里边自动售票机一共就三个，其中两个上边正在维修的牌子都快挂到长蘑菇了。灯光昏暗，空无一人的地铁站大厅里，除了他们俩之外唯一一个活人——安检员，也很有可能是全线唯一一个工作人员，正脸盖着帽子脚翘在安检机上睡得正熟。
李辰生眉头跳了跳，中规中矩的从安检门那儿过去，安检门立马就哔哔叫唤了一声，把那位拿着工资睡觉的给吓得直接弹了起来，一屁股没坐稳就跟椅子一起栽到了地上。
“不是……你眼睛不是蓝色的吗？”李辰生余惊未消。
只是她还是戴着那一副黑色的手套。
李辰生三步并作两步的往楼下追，却忽然停住了脚步——
“我们的责任，就是竭尽全力保护人民群众的生命财产安全！”
张无澜不走寻常路，手一撑，就从安检门旁的栏杆上翻了过去，落地时一点声也没出。
“我就上了点高光。”
“我去，这小丫头片子是真不怕死！”
黑毛开口了：“睇乜啊，冇有睇过靓女啊。”
“多谢夸奖，但是基本的公民素质我还是有的，我只是不想吵到那位吃白饭的睡觉而已。”
张无澜一手一卡，打开了两个闸口，隔着一个闸栏拉着李辰生，从电梯上直冲而下，在即将撞上广告柱之前刹住了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