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师徒俩好不容易在城西一家小客栈找到空房入住。
倒不是说这宣丰镇有多繁华，客栈全都爆满。毕竟也是水路陆路的沿途城镇，原本也有挺多家客栈，只是因着最近的那事情，不少客栈都关门歇业了，好些伙计甚至是老板都暂时迁去别处避祸。余下零星的几家客栈，多是因为祖辈在此扎根，走不了才继续这门营生。
这家客栈小得连伙计也没有，全靠这掌柜夫妻俩支撑着。这会儿，两人正给厉野他们屋张罗入浴用的热水。
掌柜看着挺老实，少言寡语，手脚利落的忙前忙后；掌柜妻子话比较多，总爱跟客人聊两句，又因为没有子嗣，所以跟带着个小徒弟的厉野更是聊得起劲。
“您二位这时候来我们镇，可是有点不方便呢！”聊了一会儿，掌柜妻子忽然话锋一转。
“为何？”
“城门口那贴着的，您也看见了？”
厉野没说自己身上也带着一张，只是点点头。
“那可不是闹着玩的，”掌柜妻子摆摆手，严肃起来，“就前晚上，城南靠近山脚那一片的小巷子里，有个人被咬死了！”
听了这话，厉野也是眉头一皱。
“唉呀那血淋淋的一地，啧啧……谁也不知道那东西什么时候就来了，不声不响就咬死一个！隔天住那一片的人全搬走避难去了，都害怕自己会是下一个……原本还有人不把那告示当回事，现在可算都信了。您没发现咱们这街上这个时候都没什么人吗？往日这会儿，早该夜市摊儿摆满一条街了！现下连个行人都没有……”
厉野刚才就在好奇街上如此冷清，原来是这么一回事。
“周夫人刚才是说那家伙把人咬死就跑了？”
掌柜妻子周氏想了想，道：“对，我次日还好奇来着，跟隔壁婶子一块儿去看，凑巧赶上那家来人认尸，那白布一掀开，嚯！整张脸都啃没了！作孽哟……”
“那晚没闹什么动静吗？也没人听到呼救？”厉野觉得有点奇怪。
“没有，”周氏斩钉截铁，“那一块儿都是大宅子，一到晚上就挺安静的了，一般只有更夫会路过。但是也没听说有人听到什么响动。”
“这样啊……”厉野低下头若有所思。
周氏看看他，又道：“也没什么奇怪的吧？那不是那种叫驺虞的仁兽变成的凶兽吗？肯定会点本事的，比如变成个貌美如花的姑娘勾人啊啥的……”
“变成姑娘，那应该是狐狸Jing才对。”厉野让她的话逗笑了。
旁边正擦拭银针的鹿鹿也低头抿着嘴憋笑。
周氏张了张嘴，半晌才道：“哎呀反正差不多！”
鹿鹿忍不住抬头，道：“婶婶，狐狸Jing是妖Jing，驺虞可不是妖Jing，是古卷里记载的祥瑞仁兽，不一样哦。而且它也不吃人，说不定是被别的妖怪陷害。”
周氏打从鹿鹿一进门来就喜欢得不得了，刚才逗他半天都没见他跟自己说那么长一句话，也就没在意被反驳。
“哎呦小少爷，外面人都说那驺虞是因为被抓起来关住，才心怀怨恨，于是化身凶兽吃人报复的。就算之前不吃人，现在也吃了，总归是要躲着它才好……”
“你说外面人？”厉野打断她。
“是外面传的流言，”周氏回忆了一下，学着说了说，“有的说抓来驺虞进献原本就是对神兽的不敬，眼下的种种就是遭到了天谴；还有说什么仁兽化凶兽是龙气不纯正、天下大乱即将到来的预兆……”
“咳咳。”掌柜在一旁打断她，顺便瞪了她一眼。
周氏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刚才似乎顺嘴说了些大逆不道的话，顿时有些无措起来。
厉野自是当没听到，话头一转，问夫妻俩：“这个时候哪儿还有吃食卖吗？”他晚饭那会儿确实没吃饱，为了找住处又奔波许久，此刻坐了会儿便觉得饿了。
夫妻俩也是实在人，叫他别出去，就在房里等着，过会儿炒几个菜送上来。
房里又只剩下师徒二人。
厉野试了试热水，觉得不太烫了，就嘱咐鹿鹿让他自己洗澡，等下菜来了就搁桌上。
“师父，你要去哪儿？”鹿鹿看着不走正门，正一脚踩在窗台上的人。
“我去散个步。”
“哦，”他边解外衫边对厉野说，“师父你不用拿骗小孩子的理由诓我，我不会担心你的安全的，你放心的去吧。我会记得给你留素菜，年纪大了晚上别吃那么多rou……”
话还没说完，厉野闪过来一把掐住他脸蛋，咬牙切齿道：“小没良心的！平时我可没少喂你rou吃！你师父我也没多大年纪啊？说得像是我都七老八十了似的……再说你那句‘放心的去吧’怎么听着就那么不顺耳！”
鹿鹿赶紧把脸蛋捂住，厉野又去挠他痒痒rou，结果他硬是咬着牙没笑出声。
折腾了一会儿厉野才放过他。再次嘱咐两句，他才提着刀从窗口一跃而出，踏着月光，往南边疾驰而去。
……
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