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夷西南地区,尤其是川滇一带,向来便是一片荒莽,一直被中原正统认谓为蛮。此间天荆地棘,山呼水应,确实人迹罕至,以至于现代,也几乎见不到半点炊烟。因地处偏僻,又有群山阻隔,正是天高皇帝远,故此间民风历来剽悍,不为中原礼数所恭维;而既处江湖之远,不少犯罪分子也就张扬起了熊心豹子胆,选在此间进行类似不法交易、违禁走私的勾当。好在因为地理深远,科技不兴,当地的自然环境总算能位于全国顶好之列,以至于现代亦有的许多淡泊的隐客高人,不惜长路遥遥,来到此间寓居。
由于教育普及不如东部地区,所以西南地带有不少美丽的传说、愚昧的迷言,为大家口口相传,深深相信。比如,自古成王败寇,中原的许多败寇枭雄逃离流落,往往选择这片群山藏了余生,其中甚有一些携珠带宝,迷恋财物,至死不渝,因而经常可以听到,谁的宝藏遗留何处、至今未有人寻到的传言,久而久之,就会招来宝藏猎人。这种职业从宋元时期开始就有,一直发展到现在,但多数猎人一生都无以见着宝藏。当然了,有些猎人并不是冲着宝藏去的,他们更愿意享受解谜的过程。不过近几年,还真的有人寻获金银宝藏,且是连着两次,传言一经散开,西南地区便又涌入了许多无头无脑、妄图暴富的人。
闲言少叙。自陆南客离开洞庭湖畔的南生工院,已有一二个月。既是好玩山水的人,也就不免产生对西南夷与藏地的兴趣。于是他设计了一条贯穿四川、云南、西藏的徒步旅行线路,作了齐全的准备,并制定了一系列的详细计划与应急方案,也没有回家,就直接从南生工院出发赴西了。至于现在,已然身临巴蜀天府的西沿,正是邛崃山下。虽值夏秋之交,这里却不胜清冷,估摸着也就只有十几度的气温。不过此间环境不差,蜂蝶游戏,鸟雀啾唧,百花满地,馨香扑鼻,倒也有清福能享。
可要说这地方鸟不拉屎,也确有三分道理。手机总是接收不到信号,漫说上网,电话也打不通畅;沿着山麓走了十数里,才勉强见到一家村庄。南客也就只好准备厚着脸皮,请求入住民宿了。
在村口找人问了村长所在,便前往拜访,被请入厅上坐下,就觉此地民风淳朴,至少是这个山村里的人。这村长头已半白,眯着小眼,带着眼镜。南客态甚恭敬道:“村长您好。我是旅行的,现在天要黑了,走到这边,实在找不到能落脚的地方,所以想请您看看村里哪家能让我出钱借宿一宿。”
村长道:“哦,这个可以。只是不知你要去哪?”
“穿过四川,进入云南,然后再去西藏。”
“这么大的念头啊,我们这里的人可从不会去想,”村长道,“就说明天出发你要往哪里走。”
南客指着村子倚靠的这座高山:“往西去,当然是上山了。我这一路走过去,得越过好几座山呢。”
怎料村长那小眼睛登时就睁得老大,连连摆手道:“不行,不行,这山你不能上去。你要往那个方向,这座山你就绕了它过去。”
“这得多走千百里路啊,而且我的旅行路线是早就计划好的,乱改的话,很多事恐怕就不在预料里了。”南客惊疑道,“怎么了?这座山很难爬?”
“差不多不好爬,”村长似乎有些不耐烦,但马上就安静下来,解释道,“山上死过很多人了。哎,你不就是进云南吗,沿山脚往南过去,不也是慢慢离云南更近的么,又没多几里路,哪有几千几百里。”
陆南客一时措不出辞。这村长可能把山和山脉的概念搞错了,村长以为这村子靠着的山就是孤零零的一座。但一想到是自己要上山,而不是村人,村长也管不着。“算了,咱先说说住宿的事,”南客把话题转移一半,试探道,“村长该不会就不让我住了罢?”
村长觉得有趣,嗤鼻说道:“咱这里的人这么小气?”就带南客出去,挨家挨户问,能不能给这外人住个一晚。山里的人家房子不大,一家又是几口,多数腾不出地。幸有一户只有母女两口,在外间铺了个草席,就把住客安顿了。村长又把母女带到门外嘱咐了些甚么,方才离去。南客对此表示理解,毕竟他一个生人,能有四壁一顶以熬一宿,再不介怀他人之意。
这家的女孩虽然看起来不到十岁,却付与了这个生人不浅的信任,还喊他一起吃饭。陆离再三婉拒不得,便勉强与母女俩同桌共餐。饭桌上,女孩问:“村长说大哥哥是旅行的,是不是遇到过很多好玩的事?”
原来她是想听自己说故事。这也难怪,估计这村子方圆几里甚至十几里都不见人,连一条像样的路也没有,小孩子对外面的世界充满好奇,却不曾见识,自然会想方设法获取信息了。可南客绞脑一想,自南生工院出来以后的旅途中,似乎也没有遇到过值得一说的事。
但他不让女孩失望,要是还编故事骗她,又如何承担愧疚?也就暗自把自己出生以来所有自觉有趣的事胡拼乱凑到行旅途中,再添一瓢油加一杯醋,也就差不多了。这其中自然少不了流传于南生工院的莲池芳魂事,说得女孩连连拍手,饭菜也不暇吃,直到女孩的母亲反复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