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承熠站在原地,没有拦她也没有动。庞英从地上站起来,把资料袋放在手边的办公台上。她抹掉了眼泪,重新挺起骄傲的上身,一副从未倒下的样子,咚咚地从楼梯跑了下去。
她没有走公馆的正门,而是想从后院的小路逃出去,像之前传递情报那样。她迫不及待想要见到接应她的管毅,推开后门迈着激动的步子,刚只跨出一步,突然一颗子弹毫无预兆地从她的额头穿堂而过。咻地一声闷响,溅了几滴血点。
她心里还满满地胀着管毅的笑脸,她还没来得及品尝一刻的自由,顶着额间的弹孔和没闭上的大眼睛,离开了这个并不美丽的世界。
庞英倒下了,血迹染脏了露台,副驾驶的士兵确认了庞英的死亡,催促着司机离开。管毅在后座死命拍打着车窗,嘶吼、喊叫都无法阻止掉转的车头。他亲眼看着她倒下,他亲手推她以身犯险。
陆承熠听到枪响慢慢走到门口,保密处的行动队员也迅速聚集到了尸体附近。经过简单的讯问流程,陆承熠配合着跟去接受调查,在审讯室足足待满了48小时。
小房间里时间过得很慢,他没有被要求戴上审讯器,只是做了一套正规的笔录,剩下的时间就是在空徒四壁的房间里等待,断了与外界的所有联系。
因为陆承熠主动设计引出间谍,所有并没有被扣上通敌叛国的帽子,但事出敏感,他还是被要求停职一段时间。陆承熠回到公馆后甚至没有去打探教育部长一家的情况,他脑袋里满满地只有秦缱和十三区,他翻身的希望。
秦缱躺靠在病床上,独立病房的病床很宽敞,军区医院没有装修得很豪华,但是看起来非常干净。医生每日正常查房三次,早晚会带着交接班的护士,中午那次就只有他一个人来。
医生在十一点三十分准时踏进了病房,他一直戴着一副白口罩,上面是金属框架的近视镜。医生看起来有些年纪了,鬓角盖不住的发丝已经掺了白,对年轻的小伙子说话时语气也不自觉地带了些疼爱。
照例询问后医生掀开他左侧的头发,低头认真检查了下略微发炎的创口。之后给秦缱的处方减了些药量,秦缱抿着嘴角,一副听话的乖巧模样。查完房医生正准备离开,秦缱偷偷扯住了他白大褂的衣角:“大夫,我耳朵伤口的情况,可不可以不要上报给陆将军。”
医生的脸遮地严实,秦缱只能看到他眉头皱起。“我是军队的医生,不可以对长官说谎。”
“不算说谎,”秦缱把那片衣角攥紧,“只是不上报,他不问,你可不可以先不说。”
医生没有说话,没有点头也没有答应,只是眨了下眼睛,他轻轻松开秦缱紧抓的手,默默走了出去。
几天后陆承熠拿到了秦缱的背景资料,辗转了许多情报部门才收集到了薄薄的几页。大家族不起眼的私生子,尤其在战时,资料难免缺失。里面并没有找到秦缱的照片,但是有些关于他外貌的转述,身高体貌的描写林林总总捏在一起,和秦缱看起来差不多。秦总区凋敝得残存不下几个士兵,他思考了几种可能,秦缱并没有冒充的必要,十三区那个一团糟的地方,谁会铁了心要往里钻。
陆承熠收拾好资料,坐进装甲轿车去了军区医院。在走廊里路过秦缱的病房,走廊里很安静,他透过病床上的玻璃窗看到秦缱正坐在床上,手里捧着一本书,脸却看向窗外发呆。过大的病号服裹在身上,让陆承熠第一次觉得他也只是个需要依靠的Omega而已。
守门的士兵从门口的座椅上起身,跟陆承熠行了个标准的军礼,陆承熠点了下头,径直向前面的医生办公室走去。
门是敞开的,他敲敲门走了进去,医生没有戴口罩,只戴了那副金属框架的眼镜,看起来很严肃。
他招呼陆承熠坐在办公桌对面,抽出了秦缱的病历展开。“审讯器造成的神经损伤已经全部恢复,没有留下后遗症。他有轻微的贫血,需要佐以药物调理,2-3个月可恢复到正常水平。”他手上顿了顿,翻到了下一页,“右手的烫伤疤痕不严重,按时去美容科护理即可修复。”
陆承熠点了点头:“费心了。”
医生并没有接受他的客套,而是把病历重重地向后翻了一页。“少将,病人的后生殖道有中度撕裂的伤痕,疑似遭受过性暴力对待。军队的审讯流程有严格的规定,不允许对嫌犯做出身体伤害,这件事您知情么?”
陆承熠眉头拧了一下,脸上染了点红,但很快被他压了回去。“事情我知道,审讯时我一直在旁听,过程很规矩。”他不自然地咳了一声,向前挺了挺身体:“这件事不用费心了,倒是有另一件事还需要麻烦您。”
陆承熠回到公馆,闷闷地坐在客厅里。他没找新的管家,依旧是那个有年纪的女佣顶班。
“倾慕你。”他终于得空消化这三个字。一晃而过的告白穿插在欺骗和谈判里,一不小心就会被人忽略。陆承熠长长的睫毛颤颤地眨动,溜出一丝恍神和一点温柔,秦缱身上那股说不出的劲勾着他的心,重重地拎起又轻飘飘地悬在半空,风一扫,晕着晕着就软了